高语三三10.陈东辉.朴素亲切舒卷自由———郁达夫《故都的秋》解读.辽宁师专学报( 社会科学版)  ,2005(6)
　　郁达夫的散文《故都的秋》,写秋的色,秋的味,秋的意境与姿态,更把他对秋的如痴如迷的情感倾述其中。作品隐含的人生感悟,就像经霜的秋叶,增添了作品的凝重般的美感。对于艺术家来说,能将艺术笔触打磨得精湛圆润,也许并不是件难事,但能融汇百家之长,著自我之说,以舒卷自由的写作技艺,抒写朴素亲切的故都情怀,恐怕是他的散文最动人的原因。
　　一、朴素亲切的风格
　　在作品中,那些感怀、意象、画面乍看似乎联系并不紧密,但人物心理情绪的发展、波动,却使这些若断若继的因素之间获得了一种内在的联系,抒情基调若隐若现,忽起忽伏,但贯穿始终,使作品的情理线索有迹可寻。作品起笔就写到:“秋天,无论什麽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见作者是爱秋的,这种喜爱似乎没有地域的分别。但是作者紧接着写到:“可是啊,北国的秋天,却特别的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这看似平静的语调下,流动着的却是不平静的深情。这北国的秋天何以使得作者从千里之外“从杭州赶上青岛,更要从青岛赶上北平来”? 唯一的理由不过是要“饱尝”这故都的秋味。这其中有多少难言的忧伤啊!
　　这难道只是郁达夫忧郁气质的再现吗? 我想这样的理解是片面的。《故都的秋》写于1934年7月,正是“9·18”事件之后,北平即将惨遭日寇践踏,在此期间,郁达夫为排遣现实给他的苦闷和离群索居的寂寞,开始游历,并写下了许多游记。另外由于国民党白色恐怖的威盼等原因,作者从上海移居杭州,撤退到隐逸恬适的山水之间,思想苦闷,创作枯淡。即使偶有创作,文章的思想感情亦较为低沉。罩然如此,作者所写的文章常常能做到疏朗不羁的行文与精到细腻的笔触相结合。本文就是一篇代表。1934年,他到北平,怀着一种“就象一件心爱之物、传家之宝即将遭受暴力的抢劫,而自己无力抵御”的心情,写下此文。因此,作者的留恋、伤感自然而然映照在他的作品之中了。
　　郁达夫对故都的情感,就象梁实秋在他的散文《馋》中写到的:“人之最馋的时候,是在想吃一样东西而又不得的那段期间”。两人的共同之处是:这种渴念绝非仅仅是一种生理上的,而是一种情感的找寻,寻求一种心理上的满足。在作者笔下,江南的秋是不能令人满足的,作者说他“看不饱,尝不透,赏玩不到十足”。“在江南,只能感受得到一点点的清凉。”这“一点点”和“十足”的对照表达了这种感觉上的缺陷,极度的不满足感,像名花半开难饱眼福,名酒半醉,难图一醉。
　　作品以第一人称抒情的手法,赋予了作品以较大的逼真感,真诚性和亲切感,易于读者进入作品的世界而发生艺术的共鸣。因而作品的艺术感染力无形之中也增强了。这是他的作品读来亲切朴素的原因。
　　二、舒卷自由的风格
　　在作品中,他以其独特的审美角度把我们引入他的审美体验当中,“陶然亭的芦花,钓鱼台的柳影,西山的虫唱,玉泉夜月,潭柘寺的钟声”这些北平尽人皆知的故都胜景,作者只是一笔带过,偏偏把笔触集中在北平的平常人家、平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花、草、虫、树等景物和人情来写。更增加了作品的亲和力。具有极富人性化的一面。让你从中深深体味出了一个了解北平,对北平有着细腻深沉的热爱的中国人的心声。北平的秋天记录了他平常生活的点点滴滴,甚至成为他生命记忆中的一部分,难以割舍难以遗忘:在清晨的庭院里,仰望旷远碧青的天色,细数树下漏下的一丝一丝的日光,品尝淡然沁脾的清茶,聆听回应于高空之下驯鸽的飞声,玩赏眼前矮墙下牵牛花的蓝朵。郁达夫把一切视听感官的享受一一写来,把北平的古风古韵全部呈现出来,让人感到“十分”的秋意。从这些细腻而恬静的描写中,我们可以透视作者的心境。在恼人的尘世中,只有在北平,往日被搅起的浑浊的日子,现在才可以让自己完完全全的放松心态,暂时忘忧了。北平真正是难得的清净之所呢。
　　这样的渴求,在当时的那个时代也绝非个例。同样,在朱自清先生的笔下,也有如此的表达:“像今晚,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麽都可以想,什麽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人,白天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以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释放感情的方式很多,有时悲情到了极至,也是一种释放。秋之于郁达夫,更有一种深味,那便是落寞与悲凉。
　　槐树的落蕊,秋蝉的呜叫,瞬息而至的秋雨,原本无情,亦或是无生命的对象,在这里,被作家的心灵赋予了感情和生命。
　　“北国的槐树,也是一种使人联想起来秋的点缀,像花而不是花的那一种落蕊,早晨起来,会铺得满地都是,脚踏上去,声音也没有,气味也没有,只能感到一点点极细微柔软的触觉。古人所说的一叶落而天下秋的遥想。大约也在这些深沉的地方。”
　　郁达夫30年代在杭州期间,提倡静的文学,多写些“静如止水似的遁世文学”。文中借写槐树的落蕊,来写秋天清晨的寂静,这种手法不像“空谷足音’,“月出惊鸟”均以动衬静,而郁达夫则是以静致静,槐树的落蕊铺就了一幅图画。似乎落蕊是有生命的。作者甚至流露出不忍践踏之情。这样不落俗套的写法是独一无二的。“清净”是北国之秋的客观实境,“悲凉”是人的主观情感的写照,作者借槐树落蕊的描写,流露出沉静、寡淡的心绪。为此他笔下的自然景物———秋味、秋色、秋的意境和姿态就都“皆着我之色彩”(王国维语) ,笼上了一层浓郁深远的忧虑和冷落之情。这就是“缘情写景”的写景抒情方法巧妙运用。
　　文学作品的抒情化,并不是强无情为有情的做作所得,也不是刻意雕饰而成,而应顺应情感之自然“为情而造文”,而非“为文造情”《故都的秋》的情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而真诚的情感是朴素的。
　　“秋蝉,秋雨”是秋的告别的声音与形式。与南国的秋相比,更增添了它的奇特和韵味,在京味十足的“一层秋雨一层凉”的慨叹中,作者或许也捕捉出几许苍凉之感吧。
　　自然界的变化之中,属秋天最为丰富而绚烂。作者以欢快的调子,歌颂着成熟的秋是一年之中的“GOLDENDAYS”,秋会赋予你生命的悲情感伤又会给你一份经霜后的惊喜,这就是郁达夫为何独独深爱秋的原因吧。作者参透了秋的真谛,捕捉到秋的真髓,不禁发出“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意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的感叹。
　　这篇散文用平实质朴的语言向读者展示了北平的秋,其意境清静、幽远,令人感觉不到秋的萧萧与落寞,只是觉得北平的秋有花、有树、有秋雨、有秋蝉,还有秋天的果实。是那么的平常,可又那么充满生活气息,更可贵的是作者用那种充满诗情画意的笔调将其展现在读者面前,令人退思无限。作者从视觉、听觉、嗅觉、味觉等多个角度将北平的秋展现得似乎真实但又充满梦幻色彩,似乎很近但又很远。表达了作者对平静、清幽、充满鸟语花香的生活的向往。他以“一种超出某种技艺的方式,把心灵深处最直接的生命涌动抒写出来”,表达得如此洒脱自由,独具个性色彩的。因此,他的散文在三十年代的散文中独领风骚。
作者　抚师师专　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