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语三一.张万国.谈《迢迢牵牛星》的两处注释.四川戏剧,2006(2)
普通高中《语文》教材第三册(人民教育出版社2004 年版) 编选了《古诗十九首》之十《迢迢牵牛星》, 笔者在教学的过程中, 发现教材和与之配套的《教师教学用书》(以下简称教参) 对此诗的注释有两处似有不妥, 影响了对诗歌的理解, 使诗意难以贯通, 特提出自己的看法, 以就教于专家学者。
诗中“札札弄机杼”一句, 教材释为“札札地穿梭织布”, 教参在《课文鉴赏说明》中说: “‘札札’状织布之繁忙”。笔者认为这样解释与诗的下文 格, 因为此句之后紧跟的是“终日不成章, 泣涕零如雨”。难道“繁忙”地“穿梭织布”, 还会“终日不成章”? 而且织女“泣涕零如雨”还能够“繁忙”地“穿梭织布”? 前后矛盾,诗意不顺。其实, 这里的“札札”一词, 主要是状织机之声, 并没有“繁忙”之意。“弄”, 指摆弄, 拨动。“机杼”指织布机上的梭子。这几句诗写织女隔着银河思念牵牛, 心情愁苦, 无心织布, 虽然在摆弄梭子, 织机也在响, 但没有织成布匹, 表现了爱情受折磨时的痛苦。按照这样解释, 诗句连贯诗意畅通。朱东润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年) 就释“札札”为“织机声”, 并且谓“终日不成章”一句是写“织女因相思而无心织布。”林庚、冯沅君主编的《中国历代诗歌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年) 也释“札札”为“织机声”, 解释“终日”句也说: “借用《诗·大东》‘ 彼织女, 终日七襄, 虽则七襄, 不成报章’的意思,说她因相思而无心织布”。
诗中“盈盈一水间”的“盈盈”, 注者多释为“清澈的样子”,似乎以为“盈盈”置于“一水”之前, 就是形容水的。《辞海》(商务印书馆1984 年) “盈盈”条在第二个义项“清澈貌”之下就以盈盈一水间, 脉脉不得语”作为书证, 教材也释“盈盈”为“清澈的样子”, 教参也说“写水之物貌, 清浅的样子”, 《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也释为“水清浅貌”。这样解释, 似成定论, 但笔者以为仍欠妥当。
首先, 将“盈盈”释为“水清浅的样子”, 与前现的“河汉清且浅”意思相重复。以“一字千金” (钟嵘《诗品》) 著称《古诗十九首》当不会如此浪费笔墨。其次, 从“盈”重叠而成的“盈盈”, 难以引申出“水清浅貌”的含义。“盈”的本义应是充满的意思。《诗经·卷耳》云: “采采卷耳, 不盈顷筐。”《诗经·楚茨》曰: “我仓既盈, 我庚维亿。”《说文解字》也云: “盈, 满器也。”翻检《辞源》、《汉语大字典》等书可知, “盈”除了“充满”的含义以外, 还有“圆满”、“溢出”、“增长”、“通‘赢’, 有余”等含义。但是, 从这些含义, 怎么能够引申出“盈盈”的“清浅”、“清澈”之意呢? 这实在让人费解。笔者认为, 这句诗中的“盈盈”应指“美好貌”, 这一意思大约是由“盈”的本义“满”引申出来的“满” →“圆满”→“美好” →“美好貌”。而“盈盈”指美好貌, 特别是指人的仪容姿态, 在古代诗歌中例证颇多, 如《古诗十九首》之二“盈盈楼上女, 皎皎当窗牖”, 汉乐府《陌上桑》“盈盈公府步, 冉冉府中趋”。袁行霈先生就说: “盈盈”, “如果是形容水, 那么也应该是形容水的充盈, 而不是形容水的清浅。把盈盈释为清浅是受了上文‘河汉清且浅’的影响, 并不是盈盈的本意”。他进一步指出: “盈盈”不是形容水, 而是形容仪容之美好。所谓“盈盈一水间”, 是指织女“仪容之美好亦映现于河汉之间”。(《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148 页, 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 年) 笔者认为这样解释较为妥贴。
(张万国: 西南师范大学附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