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教版七年级上册有一篇鲁迅的经典散文《风筝》,教材编者将其置于第五单元(感悟亲情),并在篇首加上了这样的导语——“在温馨与和美中有亲情,在误解和冲突中也有亲情。本文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受“导语”的影响,不少教师在解读此文时将主旨定位于“亲情”。这样的解读“到位”了吗?
因“嫌恶”风筝,当在“尘封的什物堆中发见”了弟弟“将要完工”的蝴蝶风筝时,“我”“很愤怒他的瞒着我的眼睛,这样苦心孤诣地来偷做没出息孩子的玩艺”,于是,“我即刻伸手抓断了胡蝶的一支翅骨,又将风轮掷在地下,踏扁了”。二十多年后, “对于精神的虐杀的这一幕,忽地在眼前展开,而我的心也仿佛同时变了铅块,很重很重地堕下去了”,当“我”怀着万分的忏悔求得弟弟的宽恕时,“他什么也不记得了”,而“我的心只得沉重着”“而一并也带着无可把握的悲哀”……
这便是风筝的故事,其中承载的难道只是“误解和冲突”中的亲情?若是,篇首文末何以两次写那个被压抑、被封锁住的春天,且“在我是一种惊异和悲哀”,使我有着“不如躲到肃杀的严冬中去吧”的威逼感?
鲁迅先生两位亲属许广平和周建人一直从儿童教育角度来谈《风筝》的。1956年秋,北海少年之家举行鲁迅纪念会时,许广平在会上对孩子们说,鲁迅先生写《风筝》是要告诉人们:“自己做过的错事应该牢牢记住,并不是人家不记得就可以过去了。”周建人先生明确指出:“我想他所以这样写,主要是批判当时一些人对儿童的不正确态度和教育方法。”①
李允经先生在《鲁迅名作鉴赏辞典》中指出,“当年,小兄弟以风筝迎接春天,自己却演了一场精神虐杀的恶作剧,至今难以追悔!那么,现在,小兄弟的‘春天’又在哪里呢?我的‘春天’何在呢?四周都是黑暗,又是谁在制造黑暗呢?当代百花凋零、生灵涂炭的精神虐杀者又是谁呢?春光时节竟无春,春光季节竟是冬,这又怎能不使诗人产生一种“无可把握的悲哀”呢?这是人民的悲哀,时代的悲哀!在这里,诗人已透过自己感受的层层淤积,对于那污浊、腥秽的现实发出了强烈的抗议!……将幼时因‘精神虐杀’而引发的深沉的自责,和对于眼前‘社会虐杀’的强烈抗议巧妙地加以揭示,将自我批判和社会批判成功地加以结合,乃是散文诗《风筝》的写作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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