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绝”者,曹操也。这是《三国演义》对历史最大的歪曲,然而却最深入人心,文字中的“一代奸雄”“巨奸”的头衔,戏剧中的“大白脸”装饰似乎已成铁案。但即使我们翻遍《三国演义》,却难以找到为曹操定案的真凭实据,倒是在《三国演义》的一路贬否中却可看到一个胆略过人、气吞河山的英雄。
曹操的污点除了在险恶的政治军事斗争中沾染血腥外,似乎主要指向他恩将仇报,杀死盛情款待他的吕伯奢一家,并公然扬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这件事的真实性我们姑且不论,就凭曹操敢说(或别人认为他敢说)这句话,我们就可认定曹操是个英雄,至少比诸葛亮明明在隆中跃跃欲试,却偏要等刘备三顾才肯露面坦诚得多。人难免有私心杂念,尤其是在生死存亡之际,面对既无血缘、又非情深似海的人,很难把生之希望留给别人,把死亡留给自己,更何况是面对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本能的反应当然是把死亡送给别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人的潜意识中,多半要对曹操的所为所言举双手赞成,因为这符合你我这些真实的人的本性,但自以为正人君子或自觉还有点正面形象的我们也许暗地里也会做,也会想,但却绝不敢在人前表现出半点,甚至要对我们深以为然的东西在口头上大加斥责、划清界线,因为我们虚伪,因为我们把伪善当成一条标准,因为我们不愿真实地生活,因为我们不自信,因为我们不敢完全展示我们自己,因为我们不是英雄,因为——唯有大英雄能真本色!进一步讲,以曹操刺杀董卓及脱险之沉着机敏、冷静果断,如果真有吕伯奢一家和他们计划杀猪待客,曹操应当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冲动的行为。
历史上的曹操不是《三国演义》中“奸绝”的曹操,而是三国时期最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诗人。他是这一时期两次重要战役的参与者和指挥者,与袁绍的官渡一战,以弱胜强,以少胜多,通过这一战和其后同北方大小割据力量、少数民族的战斗,在军事上击败了北方的竞争者,完成了北方的统一;赤壁之战中曹操虽以优势兵力败北,但一方面是因长江阻隔,在地理上处于不利位置,另一方面各地都在动乱初定之中,北方并未取得对南方的绝对优势,曹操无法动员足够的力量击败南方,而且曹操虽然战败,但并未影响北方的稳定,南方也无力向北前进。
曹操作为政治家、军事家而兼诗人,在上述方面取得的总体成就,历史上似乎只有后来的毛泽东可相提并论,尤其两人的诗文成就前后辉映,都显示了杰出政治家的雄才大略、胸襟抱负。“诗言志”(《尚书·尧典》),四言诗往往只有功业显赫的人才能运用圆熟,而曹操的四言诗在历史上无出其右,无论是“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观沧海》)的宏大气象,还是“对酒当歌、横朔赋诗”的豪迈气概,无论是“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短歌行》)的求贤若渴,还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龟虽寿》)的奋斗不息,都凸现了一个诗才横溢的大政治家形象。仅以诗文领域的成就而言,曹操在历史上的建树也可圈可点,以他为代表的“建安诗派”是中国诗歌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派别,代表了那个阶段诗歌发展的最高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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