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李白《静夜思》
乔治
李白的《静夜思》尽人皆知,幼稚能详,如标题一样提出问题,大概比幼稚还显得幼稚。然而,现实就这么残酷,问题还真的就被严肃的提了出来。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叔叔,叔叔,躺在床上怎么举头望明月呀?”看着严肃认真的小脸,不由得人也跟着严肃起来。
“站着举头也看不见明月呀,是趴在窗户上望吗?”
许多年以后,也拿同样的问题去问大学学生,面对的则是一张张惊讶的脸,不由得人还真的惊讶起来。
此诗当作于唐开元十五年【公元727年】,李白时年27岁,游走他乡,“静夜思”是李白自创的乐府新辞,诗写得明白如话,极具民歌特色,似乎没人读不懂。或许真的由于明白如话,无人不懂,千百年来人们就这么“明白”的传唱下来,谁也不去关心“床”在哪儿的问题。在学术界抑或谁都知道“床”在哪儿,尤其是诗坛,李白诗歌研究会什么的,谁要是去问“床”在哪儿的问题,一定有伤大雅,大伤颜面。经济好转,圣世降临,《唐诗三百首》之类的册子琳琅满目,层出不穷,即使大家,也争先恐后的跻身于普及读物的注释队伍,稚童读物更是花样翻新,装帧之精美,可谓空前。然而对此诗,大多无注,却溢美之词极尽所能,与装帧相较,不由你想不起《买柑者言》!
一本著名高校的《唐诗三百首》是这样解说这首诗的:
“这是一首月夜思念家乡的小诗。
在这首诗里,作者既没有奇特新颖的想象,也没有华丽的辞藻,它 只是用叙述的语气,写远离家乡的人思乡之情。然而它却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千百年来广泛地吸引着读者。
短短四句诗,写得清新朴素,明白如话。内容既简单,一目了然,却又丰富,体味不尽。它的构思细致而又深曲,但又脱口成吟,浑然无迹,具有民歌风味。”
不知朋友们读了这样的解说是否能解其中味,鄙人蒙昧愚钝,倒是不读不糊涂。
诗是好诗,人人都说好,一定好,好在哪儿,不知道,卡在“床”上。“床”在哪儿,李白时代一定都知道,传至今日,“床”没了着落。
“后园凿井银作床,金瓶素绠汲寒浆”【《乐府歌辞·淮南王》】;“井上辘轳床上转,水声繁,丝声浅。”【唐代李贺《后园凿井歌》】。哦,原来是井床。大约凿井,井沿高出,三围栅栏,如三围睡床,井在中央,如人在床上,所以叫做井床,作诗时,就直呼为床—日常口语呼为床也为可能。今天的睡床,无需帐幔,三围帐架无踪迹,也就无由将井联想到床;加之龙头一拧水自来,井也不仅仅是在城市中消失,只留下单靠头光秃秃的床。即使还有“河床、矿床、苗床”之类,却怎么也联想不到井床了。
不加思索注诗,抑或别的什么原因,“井床”常被说成是“庭院里井上的栏杆”,这大概是李白《长干行》惹的祸:“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绕床弄青梅”的“床”被想当然的说成是“井上栏杆”,“后园凿井银作床”一定就成了银作栏杆,“井上辘轳床上转”的汲水“辘轳”就一定是在井边栏杆上辘辘的转了!
弄清了“床”在哪儿,除去了在喉之鲠,李白静夜思的情景意境大概才会顺利进入,那些空中溢美之词才会落地生根,大概才真的明白“明白如话”之诗好在哪儿,也才会稚童不稚,惊人不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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