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篇文字,我取其内容而不取其题目)
读罢上外丁启正老师的《危险的汉字“复繁论”》一文,决定再写一篇关于繁简字之争的博文,对“汉字拼音字母化”的遗老遗少们进行一番回击。
在开始此篇博文前,我要再次谈谈“五六渣”这群人。我在之前的博文已经对此称谓进行过定义,这些人是指特定历史时期形成其世界观的少数国人(当然不是全部,不用对号入座),他们最大的一个统一特征,便是如同牛群般群体性盲动,一听到不符合自己思维方式的言论(因为他们已经被过去的主流教材和舆论洗脑),便不究其细节,一声号令之下,立刻群起而攻之。对于“五六渣”们来说,在他们长大成人的过程中,不断被灌输“简体字便利书写”、“简体字扫除文盲”之类的谬论,而他们并未学习过独立辨识谬论的技巧,于是便人云亦云,按照“繁体字是封建遗存”之类的陈旧思维,对一切恢复繁体字的呼声进行辱骂。而这其中,又有少数汉字拼音化的遗老遗少在煽风点火,于是一场针对繁体字的群众运动又展开了,于是胆敢对简体字“犯上作乱”的“乱党”们都得而诛之了。最后,砸烂文物雕像头颅、焚毁族谱宗庙的历史又重演了,中国人再一次获得了新生。
我们中国人,不能再以这种挺胸凸肚的野蛮人的方式,砸烂我们辉煌历史留下的人文传统了。如果现在再不挽救,我们的传统文化就当真没得救了。不要忘记,我们以正体汉字为载体的华夏文化,曾经是东方世界的核心价值。在宋末和明末,我们这种文化和价值观,曾经引领我们的古代社会拥有了当时世界80%和50%以上的经济总量,是当之无愧的世界一流国家。我们的科技和社会成就,曾经有希望创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现代文明。但是,当时落后的欧洲因为地理的庇护和灾害的稀少,免于落后游牧民族的攻击,文明得到了顺利发展。而我们华夏生活的国土,是三面被落后民族包围的,在冷兵器时代,更文明的民族很容易被落后民族征服,这是不争的事实(如古以色列、古埃及、古罗马的灭亡),加之我们的国土水旱灾害不断,中央政权往往不得不同时面对农民起义和外来入侵的威胁。在宋代,华夏政权便亡于游牧民族和农民起义的夹攻;在明代,李自成和女真的联合夹击,让一个封建集权不断瓦解、社会科技文化全面发展的先进社会遭到覆灭。
所有的这些历史,我们应该牢记。我们的旧世界的解体,并不是否定这种文明的理由。不能因为冷兵器时代我们亡于落后文明,便鼓吹《狼图腾》这样的混账逻辑,把祖先留下的一切宝藏全部砸烂。
在满清灭亡之后,建设新国家的革命者们固然有开创新时代的豪情,但一百年来不断被击败和征服的历史,已经让他们彻底对自己民族的过去丧失了自信。当时的一个核心思维便是全盘西化,主要的分歧在于,是选择美国模式还是苏联模式。后来,苏联模式取得了胜利,于是我国的一切建设便开始效法苏联。
有一些基础的文字学知识的网友都应该知道,汉字是世界上现存的广泛使用的唯一的象形文字,单个汉字具备表意和表音的双重功能;而英文、俄文是拼音文字,其字母(LETTER)只能表音,不能表意。汉字和绝大多数西方文字,是完全不同模式的两种文字。单个汉字蕴藏的信息,需要几个甚至十几个拼音字母联合起来才能表达(比如,一个“仁”字,用英文书写为benvolence,实际书写的笔画比汉字要复杂得多)。(这才是真正的简,精简)而单个汉字在不同的语境下,还可以表达多种意思,这是拼音文字很难比拟的,比如“明”字就有七种解释:明亮;明白,清楚;公开;眼力好;心地光明;视觉;懂得;朝代名。从这个意义上说,汉字的表达效率,不知道比拼音文字要高多少。我曾经试过翻译一百字的文言文到现代文再到英文,发现以繁体字为基础的文言文表达效率之高令人惊叹。一百字的文言文表达的意思,可能要用二百字的现代文和五百个单词的英文才可以表达清楚。(正是这样)
汉字简化的最终目标,其实就是要把汉字拼音化,这是这种运动一开始就设定好的目标。在50年代公布了第一批简化字之后,又于70年代公布了第二批简化字,幸而第二批简化字因为过于荒谬而被废除了。实际上,这种拼音文字的扩张,也是殖民者的征服策略之一,比如越南、日本使用的繁体汉字,先后都在全球日耳曼化的浪潮中被废除或简化过。
削弱汉字,其实也就是削弱汉文化在东方世界的核心地位,这是殖民者曾经梦寐以求的,这种毁坏人类文化的行为,最后被革命者傻乎乎地继承了过来,酿成了华夏文化有史以来最大的消减。其实,被矮化的,又何止是汉字呢?华夏的服饰、礼仪、建筑、典章,是与汉字一起被消灭的,西方殖民者达到了目的。于是,我们今天生活在一个从生活的任何细节都难以辨认自己中国人身份的社会里。
我很想略带点讽刺口气地问问汉字拼音化的遗老遗少们,你们的那些谬论是值得推敲的么?
其一,既然你们说,很多简化字都是从行书、草书里来的,没有刻意创造,那你们搞这场大规模的全国简化字运动,岂非劳民伤财?
其二,既然你们说,简体字可以扫除文盲,那为什么香港台湾的文盲率至今还比大陆低?
其三,既然你们说,简化汉字没有毁灭传统文化,那为什么今天的中国人连基本的蒙学著作都读不懂,大部分连自己的家谱都看不懂,大部分都沦为以翻译文体为基础的现代文的拥趸?
其四,既然你们说,文字简化是世界潮流,那为什么三百年来不见美国、英国人去给他们冗长的英文句式瘦身,不见他们给一些英文长字砍胳膊去腿,以求“便利”?
其五,既然你们说繁体字笔画太多难以辨认,那为什么现代科学家对人类辨识作为图形文字的汉字速度进行测试时,发现识别一个“一”字和识别一个“疆”字的速度是一致的,和识别一个“a”和一个“honorificabilitudinitatibus”(不胜光荣)相比,识别速度要快N多?
其六,既然你们说简化汉字能提升国民办事效率,继而在世界上取得更高地位,那为什么我们的简化字反而受到继承了正统华夏文明的日本、韩国,乃至本国的台湾、香港之鄙视?
其七,既然你们说,简体字是中国的官方文字,为什么迄今为止国家领导人在正式场合题字时,还要采用文字结构更有美感的繁体字?
对文字寻求简化,是典型的懒汉思维,是对人类文明建筑的否认。人类之区别于禽兽,便是知礼义、有典章,如果一些在社会生活中都应遵循的礼节、契约全被简化,必然的结果就是匹夫横行,社会失序,道德沦丧。
到了21世纪,到了今天人均GDP超过3000美元的关口,中国真正要实现国家复兴,要做的工作岂止是经济崛起?日本的经济崛起了,但其文化依然依从于西方,并没有自己独立的核心价值,因此其一直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大国。而美国、英国的核心价值统治全球;法国有自己的资产阶级革命精神遗存,更有卢浮宫和先贤祠,在欧洲世界独树一帜;而俄罗斯有《俄罗斯方舟》,有伊凡大帝以来留下的诸多民族独特传统,更有托尔斯泰、列宾等世界顶尖人文大师的遗存。
试问,我国有什么核心文化价值可以征服世界?是“福文化”?是“金玉满堂”?是露大腿的旗袍?我国自1910年代以来,便一切效法西方,问题是,西方人来中国,是对神秘的东方文化抱着向往来的,结果来了这里,他们非常失望——这哪里是中国啊,都是学我们的,还没有学像。
人家有巴黎时尚之都,我们也自建时尚之都,但在洋人眼里,我们未免山寨;人家有百老汇和好莱坞,于是我们也跟着学,却未免头戴瓜皮帽脚穿耐克鞋。这就是我们中国人自卑心理的极致,西方文明,已经从精神和肉体上全面蹂躏了我们的国家,而我们已经对西方文明产生了发自内心的奴性。
请问,还有多少中国人读过从前是启蒙读物的《千字文》?尽管在奥运期间,有城市建设者把这篇文章镌刻在了首都惠新西街南口地铁站内,但匆匆过客中,又有多少人认真去读,去想这篇文章的记载呢?站在这面墙壁前,我读这篇文字几乎落泪,因为它记载了我们强盛的古代文明。
那是我们曾经的壮丽国都:都邑华夏 东西二京 背邙面洛 浮渭据泾 宫殿盘郁 楼观飞惊 图写禽兽 画彩仙灵 丙舍傍启 甲帐对楹 肆筵设席 鼓瑟吹笙 升阶纳陛 弁转疑星 右通广内 左达承明 既集坟典 亦聚群英 杜稿钟隶 漆书壁经……
那是我们曾经受到四夷稽首的贵族士大夫阶层:府罗将相 路侠槐卿 户封八县 家给千兵高冠陪辇 驱毂振缨 世禄侈富 车驾肥轻 策功茂实 勒碑刻铭 磻溪伊尹 佐时阿衡 奄宅曲阜 微旦孰营
那是我们曾经的辽阔国土和强大军队:起翦颇牧 用军最精 宣威沙漠 驰誉丹青 九州禹迹 百郡秦并 岳宗泰岱 禅主云亭 雁门紫塞 鸡田赤城 昆池碣石 巨野洞庭 旷远绵邈 岩岫杳冥
那是我们曾经文质彬彬的士女:盖此身发 四大五常 恭惟鞠养 岂敢毁伤 女慕贞洁 男效才良 知过必改 得能莫忘 罔谈彼短 靡恃己长 信使可复 器欲难量 墨悲丝染 诗赞羔羊 景行维贤 克念作圣 德建名立 形端表正 空谷传声 虚堂习听 祸因恶积 福缘善庆 尺璧非宝 寸阴是竞
那是曾经孕育了我们全民族的和睦的家庭:纨扇圆絜 银烛炜煌昼眠夕寐 蓝笋象床 弦歌酒宴 接杯举觞矫手顿足 悦豫且康嫡后嗣续 祭祀烝尝 稽颡再拜 悚惧恐惶 笺牒简要 顾答审详骸垢想浴 执热愿凉 驴骡犊特 骇跃超骧诛斩贼盗 捕获叛亡
我从小熟读启蒙思想家著作,我在许多重大事件的采访中连线境外甚至亲临他国现场,我不是一个盲目排外主义者。我熟悉西方文明。但随着对真正古代华夏精神的接触和对西方世界的对比,我才真正明白了什么东西对中国是最合适的,什么是我们应该珍视的。在华夏亡于外辱的时候,我们的祖先在敌人的屠刀砍下之前,把文化的种子悉心保存在我们脚下的土壤里,就等待着数百年之后的我们去浇水、施肥,让这棵文明之树重新开枝散叶。我始终坚信,所谓汉字拼音化、汉字简化这样的偏激之举,不过是粉墨登场的一些文化小丑,在煌煌中国史上一次极为短暂的登场而已,华夏的正朔将始终照耀这篇永恒的国土,祖先遗留的宝贵文化遗产,必将涅槃而重生,如同这种文化在过去3000年时间里,在面对危亡的时候始终表现出的强大力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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