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都是一类的东西。就是说,都是物质的东西。柳宗元在这里所说的天,是物质之天。他肯定天是物质的东西,地也是物质的东西,以及天地之间的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是物质的东西。这是一个唯物主义的原则。
《天说》接着说:“假而有能去其攻穴者,是物也,其能有报乎?蕃而息之者,其能有怒乎?”意思就是说,果蓏草木坏了,就生虫。人的血气坏了,就生疮。虫害果蓏草木,假使有人能把虫去掉,果蓏草木能够感恩吗?假使有人培养这些虫,让他繁殖,果蓏草木能够发怒吗?当然是不能的。
《天说》接着说:“天地,大果蓏也。元气,大痈痔也。阴阳,大草木也。其乌能赏功而罚祸乎?功者自功,祸者自祸,欲望其赏罚者,大谬。呼而怨,欲望其哀且仁者愈大谬矣。”意思就是说,天地、元气、阴阳和果蓏草木都是一类的东西。它们都不能赏功,也不能罚祸。有功的人就是有功,有祸的人就是有祸,这和天是两回事,其间并没有什么关系。有些人希望天赏功罚祸,这是大错。更有些人,有了什么冤屈就怨天恨地,有些人还认为天是仁慈的,希望天能救他们,这更是大错特错了。
《天说》接着说:“子而信子之仁义以游其内,生而死尔,乌置存亡得丧于果蓏、痈痔、草木耶。”意思就是说,你是相信仁义的,你就本着你的仁义生活,也无非就是由生到死。何必在果蓏草木上边考虑存亡得失?这是柳宗元对于韩愈的一个劝告。
柳宗元对于韩愈的第二层意思,未加批评,认为这是他的牢骚之辞。对于韩愈的第一层意思加以批评,因为这是物质和精神哪个是第一位的问题,这是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根本分歧的问题。
柳宗元又作有《天对》(《唐柳先生集》卷一四)。战国时期的屈原作了一篇《天问》,提出了一些哲学上和历史上的问题。他把这些问题作为疑问提出来,有问而无对。柳宗元的《天对》就是要回答屈原所提出的问题,所以叫《天对》。
关于屈原的《天问》,本书在第二册第十八章中已经讲过。关于柳宗元的《天对》,朱熹在他的《楚辞集注》中说,向来注释《天问》的人,都注重在文字上的注解和故事上的考证,不了解屈原为什么要这样问,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这些问题。唐朝的柳宗元能够从义理上回答这些问题。但是他学未闻道,所以他的对还是不能令人满意的。朱熹在他的《集注》中,也作了一些“对”。
朱熹的话的前半段所说倒是事实,在后半段中,他说柳宗元“学未闻道”,这个道是唯心主义的道。柳宗元从唯物主义的观点回答屈原所提出的问题,当然不能叫朱熹满意。朱熹的“对”,是从唯心主义的观点提出的。在中国哲学史中,从哲学上回答屈原所提出的问题,也就是柳宗元和朱熹两家。下面我们把两家的观点比较一下。
屈原的《天问》开头就问:“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这是屈原就当时所流行的一种宇宙发生论所提出的疑问。
这里所提出的,首先是一个关于认识论方面的问题。朱熹的《集注》解释《天问》开头这几句话说:“往古之初,未有天地,固未有人,谁得见之,而传道其事乎?”意思就是说,讲到宇宙发生,就是要讲还没有人的时候的事。既然还没有人,是谁把这些事传说下来的。要说那个时候,一切都是浑然不分(“冥昭瞢暗,冯翼惟象”,都是还没有光明、还没有分别的意思),又怎能够有认识呢?
柳宗元回答说:“本始之茫,诞者传焉。鸿灵幽纷,曷可言焉?曶黑晰眇,往来屯屯,厖昧革化,惟元气存,而何为焉?”意思就是说,关于宇宙开始的情况,是“诞者”传说的。那种情况是浑沌不分的,这本来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后来分别明暗,还有许多变化,这都是由于元气的存在。这都是出于自然,并不是有意识的作为。
“诞”指夸张而没有充分根据的话。“诞者”就是说这一类话的人。这并不是说,他所说的话,完全是荒谬的。只是说,这些话是夸张的,没有充分的根据,是一种揣度之辞。
朱熹的《集注》说:“答之曰:开辟之初,其事虽不可知,其理则具于吾心,固可反求而默识,非如传记杂书谬妄之说,必诞者而后传,如柳子之所讥也。”这是朱熹对于屈原的这样的“问”的“对”。他的意思是说,关于天地开辟的事情,虽然没有人看见,但是关于天地开辟的“理”,确是人的心中所具有的。只要向人的心中认识这种“理”,就可以知道天地是怎样开辟的。这并不是像一些历史故事,必须诞者才能传说,像柳宗元所批评的那样。这是朱熹对于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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