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773-819年)字子厚,河东人。是唐代著名的文学家和唯物主义哲学家。在唐顺宗的时候,王叔文作了宰相。他掌握政权只有几个月,就失败了。柳宗元参加了王叔文的政治改革运动。王叔文失败,柳宗元也被贬,终身受政治上的迫害。他的著作,后辑为文集,有不同的名称和版本,本章所根据的是称为《唐柳先生集》的四部丛刊本。
唯物主义哲学家柳宗元和刘禹锡,同唯心主义哲学家韩愈之间展开了一个唯物主义反驳唯心主义的辩论,这个辩论的主题是天与人的关系。
“天”这个名词,在中国哲学的著作中,有五种不同的意义。有一种意义是指与地相对的天,这可以说是“物质之天”。第二种意义,是指自然界及其规律,这可以说是“自然之天”。第三种意义是像一般宗教所说的上帝,这可以说是“主宰之天”。第四个意义是像有些唯心主义哲学家所说的宇宙精神,这可以说是“意志之天”。第五个意义是像有些唯心主义哲学家所说的宇宙的道德原则,这可以说是“道德之天”或“义理之天”。这五种意义的分别,在古代哲学著作中经常是不清楚的。
柳宗元作有《天说》(《唐柳先生集》卷一六)。这篇文章开头说:“韩愈谓柳子曰:‘若知天之说乎?吾为子言天之说。……夫果蓏饮食既坏,虫生之。人之血气败逆壅底,为痈疡、疣赘、瘘痔,虫生之。木朽而蝎中,草腐而萤飞,是岂不以坏而后出耶?物坏,虫由之生。元气阴阳之坏,人由之生。虫之生而物益坏,食啮之,攻穴之,虫之祸物也滋甚。其有能去之者,有功于物者也。繁而息之者,物之仇也。人之坏元气阴阳亦滋甚。垦原田,伐山林,凿泉以井饮,窾墓以送死,……其为祸元气阴阳也,不甚于虫之所为乎?吾意,有能残斯人使日薄岁削,祸元气阴阳者滋少,是则有功于天地者也。繁而息之者,天地之仇也。……有功者受赏必矣,其祸焉者受罚亦大矣。子以吾言为何如?’”
这是韩愈的天说,照现在所有的材料看,韩愈没有这一篇文章。这大概是韩愈和柳宗元的一段谈话。“韩愈谓柳子曰”,这句话说明这一点。韩愈的这段话开始所说的天,是自然之天。他认为天就是元气阴阳。他说,草木瓜果坏了,就生虫,虫是破坏草木瓜果的。阴阳元气坏了就生人,人是破坏元气阴阳的。他列举了许多人类破坏元气阴阳的事实。假使韩愈能活到现在,他就能列举更多的、更严重的事实。因此他认为如果有人能够破坏人类的生存,他就对于天有大功;如果有人能够帮助人类,使其进一步破坏元气阴阳,他就是天的仇人。对于天有功的人就应该受天的赏,如果是天的仇人,就应该受天的罚。
韩愈在这段话里,开始所谈的问题,是人类和自然斗争的问题。在这个斗争中,人要战胜自然,改造自然。用韩愈的话说,就是破坏自然。可是,在后半段,韩愈所说的天,就不是自然之天,而是主宰之天了。这个天能分别什么人对于它有功,什么人对于它有罪。这是韩愈的话第一层意思。人是破坏天的,是天的仇人。对于人类有功的人,就是对于天有罪,对于人类有罪的人,就是对于天有功。这是韩愈这段话的第二层意思。第一层意思同韩愈向来所主张的是一致的。第二层意思同韩愈向来所主张的相违背。韩愈向来主张天赏善罚恶。这个善恶是就人类说的。对于人类有益的是善,对于人类有害的是恶。韩愈的第二层意思是他发牢骚的话。韩愈曾经两次被贬,被贬的原因,都是因为他作了他认为是对于人有益的事,所以他发这样的牢骚。柳宗元的《天说》接着说:“柳子曰:‘子诚有激而为是耶?则信辩且美矣。吾能终其说’。”意思就是说,你的话的意思大概是牢骚之辞,你的话是很好,但你没有从其中推出应有的结论。我替你推出这个结论。
《天说》接着说:“彼上而玄者,世谓之天。下而黄者,世谓之地。浑然而中处者,世谓之元气。寒而暑者,世谓之阴阳。是虽大,无异果蓏、痈痔、草木也。”意思就是说,往上边看那个苍苍的东西,就是一般人所说的天。往下边看那些黄色的土,就是一般人所说的地。在天地中间,有些浑然不分的东西,这就是一般人所说的元气。冬寒夏热,这就是一般人所说的阴阳。这些东西虽然很大,但是,和果蓏、痈痔、 [1] [2] [3] [4] [5] [6] [7] [8] [9] [10]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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