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创作似乎是每个作家成长过程中必经的驿站。贾平凹是读者十分喜爱的一个大作家,至少在中国如此,其作品行文潇洒,文笔优美,结构精巧,思想深邃。《商州三录》、《爱的踪迹》、《月迹》、《心迹》是贾平凹登陆文坛时创作的几个散文集。其后来的作品都可以从这些集子中找到影子,丰富多彩的结构手法是他的作品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
《商州三录》、《爱的踪迹》、《月迹》、《心迹》这几个散文集子主要取材于商州。商州是贾平凹的故乡,也是他文学创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他的乡土系列作品很大部分表现的就是商州农村的历史,现在来去阅读欣赏这几个集子,就象是跟随一个生在商州的资深导游,听着作者娓娓动听的介绍,一步步走进商州的山山水水,走进那块神奇而平凡的土地,走进作者丰富的内心世界。这是贾平凹的散文引人入胜之处。那么,贾平凹是采取什么样的表现手法达到这种艺术效果的呢?让我们对贾平凹早期创作的散文在结构上表现出来的特征略加窥视,就不难得出其中的答案。
贾平凹是很注意对材料的周密组织和巧妙安排的,《商州初录》就被称为“结构小说”,每写一篇散文,贾平凹都显得成竹在胸,匠心独运,展现了他结构手法上的功力和招式。归纳起来,其早期散文大概有如下结构特点:
一、 自然流畅,随物赋形
文章是跳跃的舞蹈,同样追求腾挪闪避,既要中规中矩,又要避免带着镣铐在跳舞,即力求轻松而务去沉重。山给贾平凹以启迪,水给贾平凹以出路。在很多篇幅中,作者体现出高超的叙事技巧,写山,顺山之走向,泳水,追水之流踪,行乎其所当行,止乎其所当止,随势赋形,自然流畅,如写黄土高原,“深深的犁钩,象绳索一般,一圈一圈地往紧里套,他们似乎要冲出这个愈来愈小的圈,但留给他们活动的地方愈来愈小,末了就停驻在山峁顶上。”这种手法在《商州三录》里表现最为突出,篇幅可长可短,宏大者如短篇小说,俨然一幅情形的历史画卷,短小的则文短而味长,因为自由,就不受约束,字里行间,讲究感情的跳跃,行文信马由缰,强山脉之逶迤起伏,似溪水的汩汩流淌,于不知不觉中游历了山川,介绍了景致,领略了风土民情。
二、 寓真于美,情随景深
自然流畅的形式给贾平凹表现主题提供了广阔的空间,使他更容易做到“以真为美,寓真于美,真、美完全融于神、形、意、境之中”,就象老朋友林中漫步,灯下谈心,虽然是讲个故事,描绘个景物,摆设个东西,却能领你漫步九溪十八涧,一路上赏不尽的山光水色,在勃勃游兴中不知不觉到达了目的地,这种曲折揭示主题的双线式结构,明暗交织。情景交融,展示了作者驾驭文字的高超手段,《商州初录》的大部分篇章属于这种明——游踪和暗——思想相结合的双线结构。比如《月迹》,通过写月亮透过竹帘窗儿,出现在窗前的穿衣镜上,不久就拖着腿走了,给孩子们留下失望与联想,然后通过奶奶的引导,孩子们去追寻月亮的足迹,从酒杯里,从小河里,从葡萄叶上,从磁花盘儿上,从爷爷的锨刃里,孩子们发现了他们的月亮,这文章,表面上写月迹,实际上展现了作者寻找心中的月亮的轨迹。
“淡”是贾平凹创作的一大特色,这是作者在运用情随景深的技巧,把丰富深邃的思想感情隐藏于酣畅流利的叙述中,达到由淡而出的效果,真正体现“影在离合之外,色在有无之中”,这在作者大多数散文中均可见到,如《商州初录》,从省城通往商州的门户——黑龙口开始一步步写来,不露“情”迹,直至读者跟着轻松的叙述,走至风光之尽头,才了解作者的醉翁之意;又如《他回到长九叶树的故乡》,也是从回乡背景,旅途艰辛,九叶树下山民的热情到对九叶树的联想,通过层层铺垫,把感情由对都市羁旅情愁的摆脱上升到对大自然的爱,对大山人民深厚情谊的赞美。
贾平凹在散文中的双线式结构技巧,既继承传统,又师法自然,与沈从文相比,都侧重于乡土意识民族意识,而在运用上则沈缓贾舒;同秦牧相较,同样是天马行空,任意驰骋,但秦在大开大合之外更富于知识性,而贾在走笔如风的基础上则闪烁着哲理的光芒。
三、 蒙太奇技巧的巧妙运用
在一些篇章中,贾平凹大胆采用了电影蒙太奇技巧,使文章内容组接天衣无缝,妙趣横生。所谓蒙太奇,实际上是电影的一种表现手法,主要是通过内在的逻辑性把众多镜头有机地衔接组织起来,构成下一个完整的故事与意象,产生视觉审美效果,体现编剧的构思。在贾平凹的早期散文创作中,作者主要借鉴了以下几促蒙太奇手法,来完成文章内容的粘接,增强文章的表现力,给人以美的享受。
其一,通过“镜头”的前后左右推拉,构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多层次侧面表现主旨。如《风筝》一文:
镜头一:“初春,天还森冷森冷的,大人们都干着他们的事了;我们这些孩子,积了一个冬天的烦闷,就寻思着我们的快乐,去做风筝了。”——表现环境给孩子们的压抑。
镜头二:孩子们做风筝。
镜头三:孩子们放风筝。背景——晴朗的天空;动作——“孩子们一人手托风筝,一人牵线,一声‘放’,风筝脱离孩子们的手,随着线的一松一紧,飘上了天空。”
镜头四:村人对白。“哈,放得这么高!叫什么名呀?”/“幸福鸟?”/啊,多幸福的鸟!“
镜头五:风筝线被风刮断,风筝在空中越飘越高,“愈远愈高,愈高愈小,倏忽间,便没了踪影。”
镜头六:孩子们去寻找他们的欢乐,他们的幸福鸟。
镜头七:寻找失落的风筝。——孩子们到小河边的老磨坊去寻找。镜头八:老女人的出现。——老女人佝偻着腰在砸冰。
镜头九:老女人给孩子们讲故事。——引导孩子们去寻找失落的“风筝”。
这九组镜头,镜头一、二为近景,镜头三、四为中景,镜头五为远景,镜头六、七过渡到中景,镜头八、九的老女人佝偻着腰砸冰为特写。这几组镜头,仿佛摄影机从前向后拉,画面从地面向空中扩展,然后又推向前,特写展示老女人,从而升华主题。
其二,多种连接方式的巧妙运用。在不少文章中广泛应用了物件式连接,叫板式连接,对白式连接,音响式连接等。如《莽岭一条沟》写老汉之死是因大虫害人的缘故用了物件式连接——“接骨老汉也就在这场狼事中死去了。”《金洞》叙述涉及被狼叼去的故事用了叫板式连接——(狼)临走时做了一件人们意想不到的事。”而《风筝》一文则是几种连接方式的综合运用,而且注意轻重缓急、疏密相间、张驰有度,其中音响式对白式连接较为突出,如镜头四、五的衔接采用对白形式——“哈,放得这么高!叫什么名呀?”“幸福鸟!”老女人的出现是音响式连接,前后用“风筝”进行物件式连接,串通时间与空间次序;而在描写上,先急后缓,再由缓到急,做到由浅入深,波澜迭起,节奏明快,疏密有致,具体是:
急——孩子们的烦躁;
缓——做风筝的快乐;放风筝的快乐;
急——失去风筝的苦恼;找寻风筝的焦急;
缓——老女人的故事。
其三,“淡入淡出”的广泛应用。“淡入淡出”也叫“渐显渐隐”,是电影用以切换时空转移的常见方法,“淡入”是把一画面从完全黑暗到逐渐露,直到完全清晰的过程,表示剧情发展段落的开始。“淡出”则相反,表示一个画面从完全逐渐转暗,以至完全隐没的过程,表示剧情发展段落的结束。对于淡入淡出技巧在散文中的运用,贾平凹显得游刃有余,也不停留于形式,而是上升到对意境的处理,这类例子在其早期散文中运用较多,不胜枚举。比如《黑龙口》结句:“要去商州,这才是门口儿,有趣的地方还在前边呢!”既总领本篇,又是下一篇文章的淡入。又如《丑石》结句:“我立即深深地感到它那种不屈于误解、寂寞的生存的伟大。”《一只贝》结句:“孩子们重去沙滩寻找它,但没有找到。”这些句子,看似平淡,却充满哲理,令人回味,充分体现了淡入淡出的内涵。淡是这些句子的本色,而淡入淡出则是其效果的体现,淡出,形式上总领全文,文章到此结束,同时淡入,则是意境上的深化,似乎意犹 [1] [2]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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