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雄、杨朱、子思、丙曼容、袁安、张仲蔚、黄子廉、原宪、陈仲子、郑敬、薛仓、周阳珪。其中被多次写到的是长沮、桀溺、荷篠丈人,颜回、荣启期、张挚。如《咏贫士七首》中专写荣启期、黔娄、袁安、张仲蔚和黄子廉。传统被视作赞述的《扇上画赞》和《读史述九章》实际上也应归于隐逸诗,其中也写到荷篠丈人、长沮、桀溺等11人,均为作者倍加景仰的品格高尚的隐逸之士。且看他笔下的一些人物:“荣叟老带索”,荣启期穷得用皮绳子当腰带;“原生纳决履”,原宪穿的鞋子挡不住脚后跟;黔娄死后“蔽覆仍不周”,破衣破被盖不住尸体;“袁安困积雪”,风雪天无衣无食僵卧家中。张仲蔚息交绝游,“绕宅生蒿蓬”,“举世无知者”,长长的蒿草掩盖了房屋;黄子廉,辞官离职以致妻儿同他一起受穷。总之,一群一样饥寒交迫的人都心甘情愿的安贫守贱,他们不但把贫穷看作一种人生常态,而且还能做到不以贫贱为病,喜贫乐贱。如诗人在《咏贫士七首》中的第三、第四首这样写道:
荣叟老带索,欣然方弹琴。原生纳决履,清歌畅商音。重华去我久,贫士世相寻。弊襟不掩肘,藜羹常乏斟。岂忘袭轻裘,苟得非所钦。赐也徒能辩,乃不见吾心。
安贫守贱者,自古有黔娄。好爵吾不萦,厚馈吾不酬。一旦寿命尽,蔽覆仍不周。岂不知其极,非道故无忧。从来将千载,未复见斯俦。朝与仁义生,夕死复何求?
据《列子·天瑞》记载:“孔子游于泰山,见荣启期。鹿皮带索,鼓琴而歌。孔子问曰:‘先生所以乐,何也?’对曰:‘吾乐甚多,天生万物,唯人为贵,吾得为人,一乐也;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男为贵,吾得为男矣,是二乐也;人生有不见日月,不免襁褓者,吾既已行年九十矣,是三乐也。贫者,士之常也;死者,人之终也。处常得终,尚何忧哉!”孔子曰:‘善乎!能自宽者也。’”荣启期一乐为人,二乐为男,三乐长寿,又以处常待终为乐,这种乐观、真率的人性定位正是陶渊明所倾慕追寻的。又据《韩诗外传》载:原宪“振襟则肘见,纳履则踵决,”穷得衣不蔽体,履不掩足,却仍放声歌唱,抛开外物的烦忧,保持着一种快乐、平静的心态。至如黔娄,不受千钟之赠,不爱丞相爵位;张仲蔚隐身不仕;黄子廉辞官还乡。那种不要官职,不贪钱财的高尚节操,正是陶渊明崇敬的偶像,也是他坚守固穷隐居生活的动力。诗人在赞扬这些贤人高士的同时,又试图以个人化的哲学思考去理解他们的行为根源,所谓“道胜无戚颜”和“介焉安其业,所乐非穷通”,就是指只有在崇道尊德的思想基础上,才能达到这样身处贫困而无戚颜,且有所乐的人生境界。陶渊明以对古代贫士隐者的赞颂来坚定着自己隐逸生涯的脚步,同时,他又用自己的隐逸诗组成了一个众多清高廉洁的人物的画廊。
总起来看,陶渊明的隐逸诗从多个角度全面地体现了诗人的生命情结:鄙弃功名利禄,忘掉对社会的关怀意向,热爱自然、美好的田园环境,眷恋安宁、质朴的躬耕生活,他在自己真实的贫穷生活的基础上,肯定了劳动的价值,赞扬固穷的精神境界和顺天任情的达观的生活状态。这些内容大大冲破了传统的农事诗的范畴,丰富了隐逸诗的题材,提高了隐逸诗的思想价值。陶渊明是第一个集中力量从事隐逸诗创作的人,所以钟嵘称他为“隐逸诗人之宗。”
陶渊明的隐逸诗在艺术风貌上也独具一格。而且在魏晋时代的特殊文化背景下更显出了他超群脱俗的品格。陶渊明现存的诗作最早的写于东晋安帝隆安四年(400),也就是他36岁写的那首《庚子岁五月中从都还阻风于规林》,从此直至他63岁去世,这将近30年就是他从事诗歌创作的时间。这时出现的是“九流参差,互相推陨”(《扇上画赞》)的一种独特的文化环境。一方面,象钟嵘在《诗品序》中所说的那种“永嘉时,贵黄老,稍尚虚谈,于时篇什,理过其辞,淡乎寡味”的玄言诗风并没有销声匿迹;另一方面,又开始出现了刘勰《文心雕龙·明诗篇》所说的“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的创作倾向。陶渊明在个体的生活基础上,在自觉的哲学思考的过程中,创作了既不同于孙绰玄言诗、郭璞游仙诗,又有别于谢灵运山水读的田园隐逸诗。在当时的诗坛上呈现出一种焕然一新的独特面貌。
陶渊明具有自觉的诗歌创作意识。他在《读山海经十三首》(其二)中所说的:“灵化无穷已,馆宇非一山。高酣发新谣,守效俗中言。”实际上是借以申述自己的诗歌创作观。在陶渊明看来,外在的物质氛围是变化多端的,文学创作也不应当拘于一格,他要痛快淋漓地唱出自己不入俗流的声音。他在现实生活和自然本性中都是崇尚真实,热爱自然的,将本我与自然冥合为一可以说是陶渊明的美学理想。他把这种理想同样地带入诗歌创作中,“寄怀于言”,“敛襟独闲谣,缅焉起深情”(《九日闲居》),用诗歌表达自己真实的生活感悟。所以在游斜川看到大好风景时,他会“欣对不足,率尔赋诗。”(《游斜川诗序》);独自夜饮时,“既醉之后,辄题数句自娱”。为了记游,为了自娱,就是他创作诗歌的主要目的。在这种创作目的推动下,他的诗歌总是“有会而作”,以丰富的生活经历为根基,去状写真情、真事、真景,如实地再现他隐逸生活中的点滴感受,原封原样地记叙他劳动的景况和贫穷的状态,以及那份复杂的心理处境。我们还必须看到,陶渊明所面对的不是楼台殿阁、红灯绿酒,绮罗香译,而是竹林茅舍、农田桑麻、狗吠鸡鸣,在这样的现实土壤上,不可能产生“富艳精工”的艺术品。因此,无论是他自觉的创作意识,还是现实生活的景象,都促成了他的诗歌中那种天然、真淳的艺术风貌。他的诗中不假华丽词藻去修饰,不靠造作虚构去填充,正象元好问在《论诗三十首》中所说的,“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质朴、自然便成了陶渊明隐逸诗被公认的特点。即使是这一特点的构成也是自然而然的,而非有意为之,朱熹说:“渊明诗所以为高,正在不待安排,胸中自然流出”(引自吴瞻泰《陶诗汇注》)。这份自然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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