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黎宏
甘肃经济日报 ●世说新语 东晋末年的陶渊明,在彭泽县令的位子上才干了八十余天,竟然辞职回家种田。他辞职理由很有名,读了几句书的人都知道:“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就像现在有些退居二线的领导所说的“服从组织的安排”、被免职的领导所说的“无官一身轻”之类,听起来冠冕堂皇,可总让人觉得底气不足。按照无古不成今的逻辑,采用以今推古法,结合陶县令的个人表现,鄙人认为他的辞职原因不那么简单,背后一定还有说不清的隐衷,不妨做如下猜想。
工资待遇太低。县令是县里的一把手,相当于现在的县委书记,肩负着护一方百姓、保一方平安的重任,在当地位高权重,算是一方诸侯。一个这么重要的岗位,每月的俸禄才五斗米,按现在的米价,也就是县委书记的两包烟钱,实在是太低了。也难怪陶县令闹情绪,这点俸禄怎么好意思拿去见他的老婆和五个儿子,怎么去养家糊口啊。这都怪东晋的皇帝老儿昏庸无能,既不懂得高薪养廉,也不懂得以适当的待遇留人,更不懂得爱护属下。看看如今市、县一级的领导,哪个穿的不是名牌,抽的不是名烟,喝的不是名酒?屁股底下坐的差的是“桑塔纳”、好的“奥迪”、“别克”不等,抵得上老百姓一两栋楼呢。待遇可以留人,鄙人没听说有几个一把手辞职的,偶尔有几个混得不好的倒霉蛋副职辞职下海,那一定会成为地方爆炸性新闻。郡县治,天下安。陶县令重大的责任与享受的待遇实在太不相称,怎么能让人气顺。“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所以说,嫌待遇太差是陶县令辞职的直接原因。
灰色收入太少。工资待遇低点不要紧,只要灰色收入经常有。县太爷本应“工资基本不动”,工资那点钱只能作为灰色收入的添头。不是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吗?靠工资过活,那是普通工薪阶层的日子。可陶县令苦就苦在不仅工资待遇低,灰色收入也没有,比现在的工薪阶层还困难。陶县令在老婆的抱怨声中也有过弄点灰色收入的念头,但苦于创收无门。当时的县衙没有“四套班子”,没有那么多部门,乡里也没有几个干部,更没有“七站八所”,下级少了,干部少了,送礼的人肯定就少了。再说,县令大人才有五斗米,他的属下还能有几斗米,老百姓能有树皮草根充饥就不错了。连自己都吃不饱,谁还有神气去送礼。不要说送钱,就怕陶县令下乡连土特产也弄不到。陶县令想弄几个项目,但没有老板请他审批;想修条路、建座桥、全面装修破旧的县衙大楼,但财政没有拨款,老百姓出力可以,集资款是收不到的。加上陶县令不去全国各大城市开会,不去风景名胜取经,不出国考察,就没有机会虚报发票;又没有机会参加庆典、剪彩,也拿不到红包和纪念品。那就出本诗集吧,诗可是全国超一流的,但没有出版社或报刊会给他稿费,活活地断了一条财路,要是陶县令多活一千多年就好了,如今的官书不愁销,题字题词的润笔费也不得了,和陶县令同在江西为官的胡长清的题词费就有近百万呢。陶县令写诗的想象力虽然丰富,但创收的灵感实在贫乏。待遇低,又没有灰色收入补,这县太爷就当得太寒碜、太凄惶、太没有滋味了,光发牢骚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回家搞农业开发。
组织纪律性不强。引发陶县令辞职的直接事因很简单:年终,郡太守派督邮到彭泽县检查工作,属下劝陶县令整饰衣冠、束好带去见督邮,不知触动了陶县令哪根神经,他不但不去见督邮,还自命清高地说:“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说完就脱下官服回家了。督邮是郡的重要属吏,代表太守督察县乡,宣导教令,兼管司狱诏捕亡等事,是太守的红人,是个实权派,陶县令不但不以礼相待,还去怠慢人家,这不是目无领导、恃才放旷吗?督邮的职位不比陶县令低,比现在市监察局局长还大,掌管着政绩考核的大权,陶县令工作干得好不好全凭督邮一句话,对这样重要的领导,巴结还来不及呢。没到县界边上去迎接也就罢了,束个带也累不死的。现在的县一把手一年到头接待的检查组数不胜数,不仅要让检查组吃好、玩好,还要往检查组的小车屁股里塞土特产,县领导须有极大的耐心和热情。陶县令对上级检查工作有抵触情绪,这不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吗?再说,辞职报告也没有打一个,组织上没批准,就丢下县衙门这样一个大摊子不管了,简直是毫无责任心,也辜负了组织上的培养。陶渊明二十九岁任江州祭酒,相当于现在的市文化教育局局长,可谓少年得志,经过十二年的锻炼,组织上让他担任彭泽县令,应该是提拔重用。组织上培养一个干部容易吗?他不但不在县令的位子上好好干,以报答组织的培养、领导的关心和群众的信任,还得陇望蜀,抱怨怀才不遇,埋怨待遇太低,以辞职来要挟组织;甚至公开发表什么《感士不遇赋》和《归去来兮辞》,影射朝廷,标榜自己,这样的干部是不可能担当重任的。
对陶县令辞职的原因也许还可以猜下去。但陶县令如果生在改革开放的好时代,遇上繁荣昌盛的小康盛世,碰上反腐倡廉力度不断加大的今天,陶县令会不会辞职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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