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氏之说,公开步入崇尚佛法的行列之中。对此,《诗话总龟》记载十分清楚云∶欧公素不信释氏之说。既登二府,一日被病,梦至一所,见十人冠冕环坐,一人云∶「参政安得至此?宜速返舍。」公出门数步,复往问之,曰∶「公等岂非释氏所谓十王乎?」曰∶「然。」因问∶「世人造经饭僧,为亡人追福,果有益乎?」答云∶「安得无益?」既寤,病良已。自是遂信佛法。
南宋释志磐《佛祖统纪》卷四五也记载了欧阳修与佛门发生因缘的事是始於宋仁宗庆历五年(一○四五年)游庐山谒祖印禅师居讷,云∶谏议欧阳修为言事所中,诏狱穷诒,左迁滁州。明年,将归庐陵,舟次九江,因托意游庐山,入东林圆通,谒祖印禅师居讷,与之论道。师出入百家,而折衷与佛法。修肃然心服,耸听忘倦,至夜分不能已。默默首肯,平时排佛为之内销,迟回逾旬不忍去。或谓此与退之见大颠正相类。与欧阳修同时代的苏东坡对欧公「斥佛」之名,深表不平,在苏东坡的心目中欧公也是信佛之人。志磐《佛祖统纪》卷四五又云∶「退之(即韩愈)问道於大颠,自云得入处,故鲁直(即黄庭坚)有云∶『退之见大颠後,作文理胜,而排佛亦少沮。』欧阳修见祖印,肃然心服,故东坡有云∶『永叔不喜佛,然其聪明之所照了,德力之所成就,真佛法也。』今人徒知诵前时之抵排,而不能察後来之信服,以故二子终受斥佛之名,其不幸乎?」苏东坡说欧阳修「不喜佛」是假的,「真佛法」乃是正确的,其结论是欧阳修允的。
事实上,欧阳修自己也不否认笃信佛教。据《五灯会元》卷十二载欧阳修请浮山法远禅师因棋说法,并赞叹云∶修初疑禅语为虚诞,今日见此老机缘,所得所造,非悟明於心地,安能有此妙旨哉!显然,欧阳修对佛法宗旨是如此的钦佩,更加倾心於释氏。
欧阳修到了晚年,则坚定了崇尚佛教的决心,叶梦得《避璁录话》卷上载∶「欧阳文忠公平生诋佛、老,少作《本论》三篇,於二氏盖未尝有别,晚罢政事,守亳将老矣,更罹夏患,遂有超然物外之志。」此时的欧阳修似乎对儒家得一切说教都抛在脑後了,更坚定了他对佛教信仰的态度。《佛祖统纪》卷四五《熙宁五年七月》条下注引吴充所撰欧阳修《行状》云∶欧阳永叔自致仕居颍上,日与沙门游,因自号「六一居士」,名其文曰《居士集》。据吴充所撰《行状》称,「此事得之於公之孙曰恕」。应该说,此时此地的欧阳修成了一位虔诚的佛家弟子,唯一不同的是欧阳修未履出家佛门的手续罢了。
对所谓「居士者」,《佛祖统纪》的作者释志磐作了专门的解读。他说∶「居士者,西竺学佛道之称。永叔见祖印,排佛之心已消,故心会其旨,而能以居士自号。又以名其文集,通道之笃,於兹可见。」在这里志磐的话一半是讲对了,即欧阳修「通道之笃」;一半是讲错了,即「永书见祖印,排佛之心已消」。人们从上述文献中可以清楚知道。欧阳修从少年时代开始,直至登第走上仕途,他从未放弃过对佛教理念的追求。他的大量文献和诗词,虽然充满了儒家思想,但仔细分辨,其中不泛有援佛助儒的内容。这说明了欧阳修斥佛是表相,骨子里头是崇佛。这种情况的出现,与宋仁宗大力兴佛有关。难怪当时士大夫们都走上佛门之路。
欧阳修的《六一诗话》虽然有人说他是《无意创格》,其实在其「偶然性」中实寓有其必然性。而作为诗话体产生及兴盛的重要历史背景之一的,就是语录体的流行。《六一诗话》以及《归田录》都是「以资闲谈」、「朝廷之遗事史官之所不记,与夫士大夫笑谈之语而可录者,录之以备闲居之览也。」这与禅宗语录记载禅师的言论、行事,其内容在性质上十分接近,在行文笔调上也与语录相当吻合。可以这麽说,欧阳修的《诗话》及笔记《归田录》等,在形式上是受到禅宗语录体的影响。思想支配行动。欧阳修崇信佛教,所以他的著作也打上了佛教的烙印,这就不足为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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