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鑑清

 
　　宋庆历四年（1044），权相吕夷简下台，范仲淹、欧阳修、韩琦、尹洙、杜衍等人陆续回朝，眼见大宋王朝时来运转，形势一片大好。
　　不想旧党伺机抓住苏舜钦卖旧档废纸一事。大做文章，原本卖旧档废纸是不成文的公事，历有惯例，本不必大惊小怪，也不以为过。但旧党与新党积怨甚深，旧党抓住时机，大肆造谣污蔑，非置改革派于死地而后快，说他们徒有虚名，荐引朋党，离间君臣，实乃大宋王朝之不辛。
　　于是，宋仁宗赵祯（公元1022至1063在位），苏舜钦贬黜。范仲淹、富弼等人也纷纷离开汴梁，杜衍作为苏舜钦岳父引咎自退，苏舜钦革职永不录用，回苏州沧浪亭，以舒郁愤。欧阳修和蔡襄也被外放离开京都。蔡襄因创作的小团月茶饼，列为贡品，故外放建州任知府，这次外放，无疑是让他回乡，一门心思制贡茶而已。这对蔡襄来说，回家做官，俸禄不少，何乐而不为？三下五除二，便早早出发了。庆历4年，蔡襄32岁。
　　贬欧阳修知颖州（今安徽阜阳），这下可苦坏了欧阳修。因为他十分佩服蔡襄的书法，希望能让蔡襄誊写佛门经文一卷，只是羞于启口，花钱作润笔费显见太俗，不出资又于心不忍，所以这事一直拖着。这下好了，蔡襄说走就走了，怎么办？好在外放时间相当宽裕，可以慢慢想办法。欧阳修思忖：蔡襄是茶博士，有好茶无好水不行，泉水唯天下第二泉水断不会变质。于是立即启程赶往无锡。
　　在无锡道上，只见舟车络绎不绝，瓶、盎交错于道，他们都是运送二泉水的。到了二泉，又见汲水者人头济济，许多人都在排队等着汲水。有人告诉他，二泉是“汲取无虚日，日无虚咎，负担之夫无寒暑，无阴晴，无昼夜，足不及行，目不暇瞬……”
　　欧阳修不敢怠慢，购十数瓮，置惠山石入瓮中，雇舟一只，出资命人担二泉水送往船上，注入瓮中封好口，启程。一路上，下惠山浜，入运河，过太湖，经湖州，出宁波来到建州，顾上一班脚夫，抬着一只只大瓮向蔡襄府第而来。
　　蔡襄一见，大吃一惊问道：“兄台这是为何？”欧阳修双手抱拳道：“君莫贤弟，别来无恙？我为你专程送来陆子泉水，供你挥毫与饮用！”
　　“这，这如何使得！汴梁无锡相隔两千里，无锡建州又隔两千里，四千里路云和月，小弟如何担代得起啊。想必欧阳兄有事相求？来来来，坐下细谈。”蔡襄一边招呼挑夫按排水瓮落脚处，一边与欧阳修“看茶”攀谈起来。
　　欧阳修让蔡襄开瓮煮茗，同时说道：“心欲所求，非为别事。愚兄欲求贤弟一墨宝也。”“兄台与拙弟同朝为官，何不早说？让兄台如此劳累，拙弟于心何忍？”欧阳修笑道：“没想到刚刚回朝又遭贬，尚为开口，贤弟已离别，吾后悔莫及，便跟随而来。”蔡襄听罢，抚掌大笑曰：“此乃君子之交淡如水矣！”接下来又问道：“台兄何以知道二泉水千里行许放慧山石？”欧阳修道：“早在唐代，无锡的李绅把二泉带到长安去，便是放了慧山石的。吾好友梅尧臣赞美二泉时也说过：‘小石泠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华春’之句。”蔡襄听了非常高兴说：“台兄身为兵部尚书，引经典故随口而来，乃儒将风范耶！”
　　后人有诗曰：
　　端明学士书法好，兵部尚书德行高。
　　二泉折转四千里，淡水方为君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