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度被贬夷陵滁州留迹
天圣九年(1031年),欧阳修来到西京(今河南洛阳),任西京留守推官。西京距汴梁不远,是当时宋王朝的陪都,一直是文人名士汇聚之地。欧阳修和洛阳才子饮酒赋诗,悠游山水,很快结交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古文好手尹洙便是其中之一。尹洙的古文修养极高,一次,西京留守钱惟演修建双桂楼,邀请谢绛、尹洙和欧阳修同时作记。谢绛用了五百字,欧阳修用了五百多字,而尹洙却只用了三百八十来字,并且言简事备,这让欧阳修大为佩服。他本来就不好时文,为入仕途才违心制作,如今既然已入仕途,又有许多古文同道,于是毫不犹豫地抛掉了时文,重拾古文。他以文会友,学习众人的长处。不久,他重新作记,不仅在字数上少于尹洙的文章,而且内容也更加精粹。尹洙大为惊叹,逢人便夸欧阳修的成就是一日千里。
欧阳修比较喜欢梅尧臣清丽闲适的诗风,听说他出任河南县(今河南洛阳西郊)主簿,将来西京,连忙赶到城门前等候。两人一见如故,将尧臣拜谒上司的公事丢在了脑后,即刻出发,共同畅游嵩山,交流诗作。两人从此开始了三十年的交往。尽管西京留守钱惟演本人是西昆体诗人,但作为他的僚属,欧阳修、梅尧臣等人并没有趋从,而是始终坚持平实的创作风格。欧阳修与他的好友们不满北宋文坛的华靡陋习,用诗文相互唱和,阐明自身的主张,开始揭开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帷幕。
景元年(1034年),欧阳修任职已满三年,回京述职,被留在京城编写《崇文书目》。景三年(1036年),范仲淹与权贵斗争失败,被逐出京城。欧阳修与范仲淹并无交情,但自幼受母亲教导,处处以父亲欧阳观的为人处世来指导自己,不苟合于世俗。他眼见忠臣蒙冤,义愤填膺,毅然提笔,不顾“戒越职言事”的禁令,以文章论救范仲淹,指责谏官高若讷谄媚权贵,利欲熏心,文过饰非,不主持正义,“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措辞如此激烈,自然激怒了高若讷等人。很快,欧阳修受诬被贬,也离开了京城,出任夷陵(今湖北宜昌)县令。
由于权贵们逼迫甚紧,欧阳修来不及收拾妥当,就匆匆上船离京。仓卒之间,他落入水中,险些淹死在汴河的激流中。此时的欧阳修,心情极度沮丧。他的母亲郑氏,这位饱尝生活苦难的女子,坚决支持儿子的行动,面对窘境谈笑自如,并不顾体弱多病,提出跟随欧阳修前往夷陵。他新寡的妹妹也以同样的行动来支持兄长。亲人的理解和支持,使欧阳修受到极大鼓舞。在老母寡妹的陪同下,他再次出发了。由于天气炎热,又雇不起马车,只好继续走水路。从汴梁到夷陵,水路迂曲,行程五千里,用了差不多半年时间,一家老小苦不堪言。
欧阳修一路上心情矛盾。初出真州(今扬州附近),泛舟长江,他彻夜难眠,在满天星斗中辨别着方向。船过九江,抚今追昔,欧阳修不由感时伤怀。当年,白居易被贬到九江,就哀叹九江僻远,如今夷陵要比九江远得多,如何让欧阳修不伤心?他含泪写下了《琵琶亭》,落寞的心绪溢于言表。不过长江两岸风光秀丽,景色如画,也淡释了他胸中不少郁闷。夷陵县派人专程赶到岳州(今湖南岳阳)接船,这使欧阳修感动不已。但踏上夷陵的土地,欧阳修还是不禁为眼前的荒凉景象而惊叹。旧时的宜昌,在春秋战国时为楚国的西部要塞,地处长江三峡的西陵峡口,扼楚蜀冲要,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时,东吴的青年将领陆逊在这里以少胜多,大败蜀军,成为历史上著名的成功战例。夷陵之得名,是因为三峡险峻,到这里才开始平夷。
它当时还没有得到开发,偏僻而贫穷,与汴梁和西京的都市繁华不可同日而语。尽管欧阳修已有思想准备,但强烈的生活反差,使他抑郁难平,仍以“洛阳花下客”自居。夷陵人不仅远迎欧阳修,而且在县舍东边选好土地为他营建新居。在夷陵人眼中,欧阳修不是什么带罪之臣,而是久别重逢的好友。面对殷勤友善,欧阳修原有的顾虑消除了,他逐渐融入夷陵人的生活。他将自己的居室题名为“至喜堂”,表明他“始来不乐,既至后喜”的转变。他以民事为乐,身必躬亲,踏遍了夷陵的山山水水。先前“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见花”的悲叹,转化成了“西陵山水天下佳”的由衷赞叹。欧阳修兴奋地发现“维舟处处有花开”,春探牡丹,冬折寒梅,晨曦日景,黄昏夜泊,无处不闪耀着美的光芒。县小事少,欧阳修得以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从事他想做的事情。他的金石学、史学、笔记、政论文、古文、哲学都奠基于此,也许,这是对他政治失意的一种补偿吧。袁枚曾说 [1] [2]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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