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剑锋仿佛是一个永远的奔波者。 我和他相见,有几次是在北京,有几次是在福州,还有几次是在泉州,都是来得突然,走得爽快。比如最近一次,他趁着来北京谈项目,忽然从机场来电话说要看我,第三天他如约来至,把这本《守望城市》给我,很客气地说请我“指教”,没有更多的闲扯,就匆匆告辞了。等我看完了这本小书,真的要“指导”的时候,他已经回到泉州了。又比如前一次,我到了福州,给泉州丰泽区的作协副主席王杰峰去个电话,无非是告知一声,对自己临近泉州而不去看望老朋友表示歉意。没想到第二天王杰峰就赶到福州来了,开车和他一起来的,就是任剑锋。按他们的要求,我把飞厦门的机票退了,改坐任剑锋的座驾前往厦门,途经泉州时吃了一顿饭,到丰泽区对浔浦女作了一次匆匆的探访,又匆匆分手了。我想,这种永远在路上、永远蜻蜓点水或者永远会心一笑又失之交臂的往来,或许是现代化进程中人际交往的一个特色,当然这也早已成为了海内学人为现代化进程中诗意日渐萧索而喟然长叹的一个话题。其实在二十几年前,我在京都国际日本文化研究中心发表演讲,题目就是《四合院的悲戚与文学的可能性》,在对现代文明侵袭下传统生活方式的崩解发出的叹息中,也对这种奔波的人生状态发表过感慨。然而,我的内心是矛盾的,那就是我们究竟应该沉湎在传统生活方式消失的挽歌里,还是应该沉醉于文明进程推进的讴歌中?“传统”令我们活得从容不迫。我们可以“戴月荷锄归”、“把酒话桑麻”,却又时时会陷入被时代的潮流抛到一旁的恐慌;“现代”令我们充满了激情,却又时时地处于角逐的紧张和对生活终极意义的怀疑之中。那么,有什么东西可以消融这一矛盾吗?我开出的“药方”就是——文学。我认为,文学是记录,也是守望;文学是抚慰,也是召唤;文学是“失乐园”,也是心灵的家园。“当现代人在他们自信的进军中意识到失落了什么的时候,或许可以从你留存的失乐园中获取启示。你也许偏重于记录动荡时代心灵的喧嚣和骚动,这种告别过去、走向未来中几难回避的心态,对不断在这一进程中前进的人类,又何尝没有永恒的吸引力?更偏重于反映主观直觉的文学,为我们提供这风云变幻的时代里心灵的画面,对人类认识自己同样弥足珍贵。”当然这里所取的角度,是宏观的,那么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现代文明进程中的奔波者,爱文学,爱写作,保留着对美的敏感,保留对情感微妙之处的品味,是不是也应该成为现代人健全人格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呢? 我之喜欢任剑锋,最终和他成为忘年的朋友,其源盖出于此。作为一个奔波于生意场上的年轻人,他一边奔波着,一边感受着,有关于乡情亲情的回忆,有行走于都市的感喟,有奔涌如泉的倾诉,也有只言片语的捡拾。在我看来,这些文字,是伴随着他匆匆的步履而留下的屐痕,虽没有黄钟大吕般的震撼,却也清晰可见一个人的情感世界,给读者提供的人生体悟,或许也时时令人会心一笑呢。 奔波的人生加上诗意的守望,当代人才算是找到了困境中突围的通道,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任剑锋的努力,其价值已经超出了文学本身。(文艺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