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9日傍晚，接到张洁电话，他告诉我，朋友理由正在电视荧屏上。我和理由，应该有20年没见了。一边跑去开电视一边猜，理由八成儿和栾菊杰一起出镜。大约30年前，理由因《扬眉剑出鞘》而蜚声文坛，而“扬眉”的主角栾菊杰，近闻刚度过五十寿日，竟回到祖国，作为加拿大击剑选手来参加奥运会。他二人聚首荧屏，该不会错的。 
　  尽管过去了30年，《扬眉剑出鞘》所再现的那个浴血的夜晚仍历历在目。那是1978年3月26日晚上，西班牙马德里体育宫，栾菊杰在欧洲观众的惊呼声中闯入第29届世界青年击剑锦标赛的半决赛，首先对阵的是前苏联选手扎加列娃。比赛开始不久，扎加列娃的剑就刺到栾菊杰左臂上方无效部位上。“剑刺得太狠了。”折断的剑头飞迸出去，对方手中的半柄断剑顺着惯性冲过来，戳到栾菊杰的左臂上……只有栾菊杰知道自己厚厚的防护服里面发生了什么。然而她不动声色，继续用那只受伤的左臂仗剑搏杀。她先是击败了扎加列娃，随后又带伤与四个对手对阵两个多小时，终于夺得本赛事女子花剑亚军。直到比赛完毕，走下击剑台，人们才发现她防护服包裹下的手臂已经鲜血淋漓。为这姑娘的顽强与果敢，整个赛场乃至整个欧洲一片赞叹。 
　  今天读来，仍足以感受到理由写作时洋溢的激情。那是对一个杰出运动员的礼赞，也是对一个崭新时代的呼唤。《扬眉剑出鞘》，题目取自天安门诗抄，发表于我国政治气候乍暖还寒时节，被唤醒的民族精神、时代精神，有如一道电光，闪耀在阴霾初开的天空。 
　  不能不佩服理由的眼光。谁能想到，6年后，1984年8月3日，这姑娘更以无可遏止的骁勇，扬威洛杉矶，为祖国夺得第二十三届奥运会女子花剑金牌呢！ 
　  打开电视，果然是栾菊杰、理由相聚荧屏，他们居然也有二十几年没见面了。在场的，除了主持人崔永元，还有栾菊杰的先生。后来才知道，栾菊杰的儿女也来了，一直在台下“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栾菊杰语气平和，娓娓道来，讲自己如何面对严重病痛，如何东征西战，最终赢得本届奥运参赛资格，仿佛讲的是别人的故事。直到崔永元递给她一把剑，让她“比画比画”，她探剑跃然的身姿，才透出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 
　  还是那个“扬眉剑出鞘”的女子！难怪崔永元忍不住建议理由为她写一“续篇”，名曰《扬眉再出鞘》。 
　  栾菊杰为这建议谦和地笑着，说自己深知以“五十高龄”参赛本届奥运会，就体力而言，肯定是难与年轻时同日而语了。“但我有勇气！”她说，“在我的祖国举办奥运会啊，我怎么能不回来？我还得证明自己没老啊……”后来我从网上得知，她曾四次夺得加拿大全国冠军，一度排名北美花剑赛第一名。2000年，43岁的她赢得了悉尼奥运会入场券。当时几乎所有媒体都提到栾菊杰，无不由衷赞叹：“栾菊杰成为奥运会上年龄最大的剑客，她还没有比赛就已经胜利了，因为她战胜了自己。”  我想，这赞叹用之于今天，用之于以半百之躯挺立于击剑台的栾菊杰，愈加贴切。曾看过好几部以运动员一生为题材的外国电影，其人文情怀、超越精神，称之可歌可泣并不为过。忽然想起，我们中国为什么就拍不出这样的影片呢？其实，可圈可点的人物就在面前，栾菊杰就是一个。 
　  是的，栾菊杰就是一部电影。当我看到奥运的火炬在鸟巢点燃时，忽然觉得，与其说栾菊杰是一部电影，不如说她更是一支火炬。这称谓，和栾菊杰击剑台下从容平和的为人风格不相符，但我还是愿意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