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孟子以后,又增列二程子[注]。到朱熹的弟子黄囗,又增列周敦颐及其师朱熹[注]。于是,理学家的“道统说”至此遂告确定不移。但理学家的“道统”中间并不包括韩愈,如果韩愈有灵,不知会作何感想! 三、直指人伦 倡性三品
人性问题,在孔子的言论中很少提及。《论语》中只留下“性相近,习相远”, “唯上智下愚不移”(《阳货》)这样几句话,并没有提出系统的人性论。孟子倡 “性善”之说,关于“性”的探讨,才成为儒家传统文化中一个占显著地位的问题。但孟子“性善”论有一个不小的漏洞,即他只看到人性的“善”的一面,对现实生活中大量“恶”的存在,却无法作出合乎逻辑的解释,既然人性都“善”,那么 “恶”的根源在哪里?因此,当时就有人提出反对,荀子的“性恶”论便是直接针对孟子“性善”论而发的。但“性恶”论与“性善”论同样面临着理论难题:无法解释现实生活中大量存在的“善”的事实。所以后来又有人试图在“性善”“性恶” 两者之间进行调和。如西汉的董仲舒、扬雄,东汉的王充。扬雄主张“性善恶混”,王充主张“性有善有恶”,即在孟、荀之间进行了折衷。但对后世影响最大的还是董仲舒的“性善情恶”主张。这种“性”、“情”二元论是在不触动孟子“性善” 说这一权威结论的前提下,适当地吸收和改造了“性恶”论而形成的。王充《论衡 ·本性篇》引董仲舒之言曰: 董仲舒览孙(荀)、孟之书,作情性之说曰:“天之大经,一阴一阳;人之大经,一情一性。性生于阳,情生于阴。阴气鄙,阳气仁。曰性善者,是见其阳也;谓恶者,是见其阴者也。”
董仲舒以阴阳五行学说改造儒家传统文化,倡“性阳情阴”“性仁情贪”即 “性善情恶”说,这一主张后来被东汉官方神学宝库——《白虎通》吸收。《北史》卷63《苏绰传》载《六条诏书》论治人之心曰:“人受阴阳之气以生,有情有性,性则为善,情则为恶”。这显然是接受了董仲舒的论点。
儒家人性说,在两汉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发展。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儒家哲学经学化以后,成为僵死的教条,章句、训诂代替了对儒学义理之探讨,记诵之学代替了自得之学。这不仅使儒学再也没有什么发展,而且给儒学的统治地位带来了全面的危机。其次,历经魏晋南北朝直到隋唐,先是玄学,后是佛学极其兴盛,士大夫在这两者之中找到了哲学思辩的话题。如魏晋时代的“有无”、“本末”、 “才性”、“体用”之辩,今当时的士大夫如醉如狂;而佛学中高超精致的心性理论,对士大夫也颇有吸引力,特别是禅宗的理论体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韩愈“睹儒家之积弊,效禅侣之先河,直指华夏之特性,扫除贾、孔之繁文” [注],进行儒学革新。他在《寄卢仝》诗中说:“《春秋》三传来高阁,独抱遗经究始终。”表明对章句训诂不感兴趣,而着重对儒家文化内在精神的发明,建立儒家的心性之学,以与佛学相抗。因此,他特别重视《礼记》中的《大学》一篇。在《原道》一文中,他征引《大学》说: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试其意。然则古之所谓正心诚意者,将以有为也。
指明儒学有体有用,异于佛、老之空虚不实。韩愈对《大学》的推崇,在中国文化史上具有重要意义。陈寅恪先生在《论韩愈》一文中评价说:
退之首先发见《小戴记》中《大学》一篇,阐明其说,抽象之心性与具体之政治社会组织可以融会无碍,即尽量谈心说性,兼能济世安民,虽相反而实相成,天竺为体,华夏为用,退之于此奠定后来宋代新儒学之基础,退之固不世出之人杰,若不受新禅宗之影响,恐亦不克臻此。又观退之《寄卢全诗》,则知此种研究经学之方法亦由退之所称奖之同辈中发其端,与前此经诗著述大意,而开启宋代新儒学家治经之途径者也。
陈寅恪评韩愈发明《大学》之旨着重于三点:其一是受新禅宗之影响;其二是奠定新儒学之基础;其三是开启新儒学治经新方法。这是非常中肯的。 韩愈在革除儒学积弊,发明正心诚意之旨,直指人伦的同时,提出了一种新人性论,即“性三品”说。
韩愈在《性论》一文中,对以前各家的人性论作了总结。他开宗明义地给“性” “情”下了定义: 性也者,与生俱生也;情也者,接于物而生也。
也就是说,“性”是先天就有的;“情”是后天所得的。性、情二分法是从董仲舒那里继承下来的。接着,他提出了自己的人性论:“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情者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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