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馆记》教学实录

上海师范大学附属外国语中学

谢正驰

师：今天我们学习龚自珍的《病梅馆记》，（板书：病梅馆记）本文又名《疗梅说》。（板书：疗梅说）

顾名思义，文章写的是“病梅”、“病梅馆”和“疗梅”。课前同学们预习了课文，翻译全文，圈划出你认为重要的词语，并且在文中找出点题之句。

不知大家有没有找到点题之句？

生1：（举手）倒数第二段的最后一句话：“辟病梅馆以贮之”。

（板书：辟病梅馆以贮之）

生2：最后一段的最后一句：“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

（板书：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

生3：第一段的倒数第二句：“而江浙之梅皆病”。

（板书：江浙之梅皆病）

师：我们把这些点题的句子一起来翻译一下。（指黑板）

生：（齐）江苏浙江的梅花都生病了。

师：这里的“病”字是什么词性？

生：（齐答）动词，生病。

师：接下去翻译。

生：（齐）辟病梅馆以贮之。开辟病梅馆来贮藏它们。

师：最后一句，这个“穷”字解释什么？

生：（七嘴八舌）穷尽。

（师生一起翻译：穷尽我一生的时间来治疗它们！）

师：课前初读文章，我们大体上找到了文脉，作者先是写对江浙之梅的看法——皆病；然后写他对病梅采取的措施，最后表达了终生疗梅的心愿。

我们先来看，龚自珍认为“江浙之梅皆病”。大家自由朗读第一段，看看在龚自珍的笔下，这些“病梅”的形态是怎样的？能不能用文中三个字来回答。

生：（自由朗读）

师：好，我们看一下，在龚自珍笔下这些生病的梅花是怎样的呢？

生4：（举手）曲、欹、疏。

（板书：曲、欹、疏）

师：好的！你在哪一句里找到的，给我们翻译一下。

生4：“或曰：“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固也。”

有人说：“梅以枝干弯曲为美，笔直了就没有风姿；以枝干横斜为美，端正了就没有景致；以枝干疏朗为美，稠密了就没有姿态。”固然如此。

师：很好，请坐。大家注意到了没有，她在翻译的时候把单音节的词语翻译为双音节，比较符合现代汉语的习惯。曲，弯曲，梅花以枝干弯曲为美。“或”翻译为有人，那么，这人是指谁呢？

生：（部分、小声）文人画士。

师：就肯定是文人画士吗？我们先把这个问题保留下来，等会我们回头来解答。句中还有一个“固”字，她翻译为？

生（齐）：本来。

师：“固也”，本来如此嘛。

（幻灯映出：梅花的盆景）

曲、欹、疏，本来就是赏梅时我们认为梅应该具有的美姿、美景、美态。可是作者却说“江浙之梅皆病。”而且加上了范围副词“皆”，都病了，全病了！语气强烈、肯定。

为什么作者会认为这些“曲、欹、疏”的梅，这些具有美姿、美景、美态的梅，全都病了？

那么作者认为的健康梅是怎样的？

生：（看书、沉思）

生5：（举手）在第一段里，有“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这样的梅花不是天然生长的，应该反过来，正、密、直。这些梅都是经过摧残、迫害的。

（板书：正、密、直）

师：对，不是天然生长的，是有人在摧残、迫害梅花的自然生长。他们以曲为美，所以斫；以欹为美，所以删，以疏为美，所以锄。

（板书：斫、删、锄）

师：这就表明，作者所说的“病”，并非是梅花自身机理上出的问题，而是这些正常健康的、自然生长的梅遭到了遏制、摧残、迫害，使其扭曲了生气。是有人在摧残它们，那么那些人是谁呢？

生6：（举手）鬻梅者。他们“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以求重价”。 文中说他们“以夭梅、病梅为业以求钱”。

师：鬻梅者是具体的实施者。

生7：还有传话的人。“有以文人画士孤癖之隐，明告鬻梅者”。

师：哦，“梅之欹、之疏、 之曲，又非蠢蠢求钱之民，能以其智力为也”。其中“智力”指的是什么？

生：（部分、小声）智慧、智商。

师：这是两个单音节的词，要翻译为：智慧，（停顿）

生：（众、大声）智慧、能力。

师：“蠢蠢求钱之民”的智慧能力不够，所以要有传话者。还有吗？

生8：我认为是文人画士。文中说，“文人画 土，心知其意，未可明诏大号，以绳天下之梅 也又不可以使天下之民……”。是他们传话给鬻梅者。

师：“绳”什么意思？

生8：约束。

师：对，约束，古今异义。文人画士没有明令大号啊，你怎么认为是他们就是摧残者迫害者？

生8：因为那些鬻梅者只是为了赚钱，他们并不懂得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这样才有人去买，才能卖高价。他们其实是接受了文人画士的意思才去做的。

师：哦，你认为文人画士是制造舆论，从而间接地对梅实施摧残？

生9：（举手）我认为有句话可以说明是文人画士。那就是“文人画士孤癖之隐”。他们这个隐，就是要梅病。他们是指使的人。

师：顾泽华告诉我是那些鬻梅者，金玉萍告诉我是谁让他们这样做的，是文人画士。前面是执行者，后面是指使者。好，请坐。

生：10（举手）这些人都是摧残、迫害者。

师：从上到下都是？归纳你们的意思，那可不可以这样说，有人以病梅为美，有人传话，有人立即去夭梅病梅。这里“夭、病”的意思是？

生：（众）使梅花夭折，使梅花生病，使动用法。

师：对。怎么夭、病呢？

生：（部分大声）斫其正，删其密，锄其直。

师：这样看来，整个社会，上上下下，都直接或间接地对“正、直、密”的梅加以摧残戕害。并且，整个社会都以这种病态的标准作为评梅的标准了。其结果是“江浙之梅皆病”。罪魁祸首是？（学生齐声：文人画士）

师：我们再回过头来看，“或”是指谁？

生11：（举手）我认为，可以指文人画士，也可以指造成病梅的一种错误的评判标准。

师：对，说得很好。“或”确实还可以理解为当时的社会舆论和价值取向。这说明，对梅的评价标准已经是约定俗成、已经是公认的了。社会舆论对梅的定论是以病为美了！

（停顿）其实，这不过是一场花事。

（板书：花事）

   但作者龚自珍对这场花事的态度？

生：（思考、回答）“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哉！”

师：这只是一场花事，何必用到“祸”字？“祸之烈至此哉！”语气太强烈了吧？有痛心疾首的味道了！对梅花的审美趣味的差异，造成的感慨不至于此吧。

这就要知人论世，联系社会背景和个人思想经历来看了。

（幻灯映出）

师：我请大家分小组收集有关龚自珍的材料，并用一句话概括你们小组对他印象最深的一点。这次我们强调资源互利共享，所以事先规定你们所选的一句话不能跟别的小组重复。现在我们就以“我所了解的龚自珍”为题，进行交流。允许各小组用一到两句话来对你们的作业做一下阐述。

生12：我们小组是那句：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说：“晚清思想之解放，自珍确有功焉。”

龚自珍在他一生中，强烈呼吁要打破严酷的思想控制，他强调解放人性、追求人性自由、精神的解放。我认为他是一个为民族前途担忧的人。

师：哦，他渴望人格自由，追求精神解放。他对社会有着深刻的危机意识，满怀执着的拯救理想，豪迈地跨入了先觉者的最前列。

生13：我们小组选择的是：“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当时是用八股文来录取人才，缺少一种自由的思想，从而给人才的成长造成压迫。

师：清政府以八股文作为科举考试选用人才的法定文体，人才遭到严重压制。他自己饱读诗书，但屡试不第，38岁才中进士，有切肤之痛。龚自珍希望打破一切桎梏，渴望挖掘人才。他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催生那一声“九州风雷”。

生14：我们选的是“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多为稻粱谋”。

当时统治者从文人的作品中摘取文字制造冤狱，龚自珍也是受害者。

师：你说的是文字狱。有个小故事可以说明清朝的文字狱盛行。有人写了句诗歌：清风不识字，何事乱翻书。清朝统治者认为是汉人讥笑满清统治者没文化，就灭族人家九门。因此，当时很多文人写书只为稻粱谋，为吃个饭而已。

    在不能说话的社会环境中，龚自珍却没有沉沦下去，还是大声疾呼，与这些“为稻粮谋”的文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生15：我们选的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是他己亥杂诗第一首，当时他被迫辞官，离开北京。诗人自比落花，但落花有情，化做春泥也护花。

师：即使自己面临凋零，前途不畅，也要表达报国的情怀。好，胸襟广阔、情怀慷慨。你们选的这句诗，是出自他的己亥杂诗的名句。你知道本文写于哪一年？

也是己亥年！

他不仅要护花，而且也要治疗病梅，要疗花！

生16：我们选择的是“龚自珍是晚清杰出的思想家、诗人，散文家，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先驱者之一。”。

龚自珍不仅是个才情绝代的诗人。更是个关心国家、志在天下的思想家，改革家。他是一个慷慨激越、敢于担当社会责任的大丈夫。

师：好，你们选的是文学史上对他的定论。

师：我们五个小组通过五句话浓缩了龚自珍的生平和一些思想。

在这样一个文字狱盛行、科举考取士的时代，龚自珍，一个具有美好社会理想，有铮铮骨气的知识分子，自身饱受其害，但仍不改剑气箫心，不平则鸣！但他的生活经历和所处的时代背景，又决定了他不能直言朝政，于是他在文中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政治主张。所以这样看来，他写病梅，实际上是写人、喻政。这种手法我们叫做“托物言志”

（板书：人 政）

（板书：托物言志）。

师：了解了这些，我们就不难理解作者通过“病梅”、“疗梅”等，所表达的比喻意义。

师：“病梅”比的是？

生：（一起）遭摧残、压抑的人才。

师：评梅的标准？

生：（散答）就是取人用士的标准。

师：“斫、删、锄、养、夭、遏”等手段？

生17：打击排斥人才、扼杀新生力量等种种迫害人才的卑劣手段。

师：“文人画士”也就不是我们平时所说的作家画家，而是用来比喻当时的统治者。因而“皆病”当然就是大批人才被摧残的惨烈的“人祸”了！

到这里我们应该理解“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哉！”这句话，作者为什么有如此强烈的感慨吧？读一读？

生：（齐声朗读）

师：在这儿，作者的情感不仅仅对梅而发了。梅即是人，人即是梅。当整个社会都以病为美的时候，他不禁逆流而呼：“江浙之梅皆病。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哉！”

“祸”的感情能体会了吗？孤独、愤概、痛心疾首、激情喷涌！

我们把这句话再读几遍，读的时候重读“祸”、“烈”、“哉”。

生：（一起大声地激情地朗读）

师：读得好！我们看下去，这篇文章中，作者不是停留在对人才被摧残的痛心疾首的感叹上，而是发出拯救人才、解放人性的呐喊，并采取措施，立即行动。第二、第三段就是通过写“疗梅”表达作者的这种愿望。这两段还是句句写梅，处处比人。因此，字里行间应该隐藏着作者奔涌的情感，我们能不能通过朗读来体会呢？

师：下面就请我们同学自己轻声朗读后两节，圈点出你认为应该重读的字词，这些字词应该饱蘸感情、读来气韵沉厚。等会儿我请同学说说你圈点的是哪几个字，为什么。说说你的理解，并且给大家读一读。

生：（自读、散读）

师：（走近学生、倾听、鼓励）

师：好，有谁来说说看？

生18：“予购三百盆，皆病者，无一完者”，这里，我圈点的是“三百”，可见数量之多，读来就有种痛心的感觉。

生19：“予本非文人画士，甘受诟厉”之中，我重音读的是“本非”和“甘受”。（停顿）

师：（提示）前面同学说龚自珍是才情绝代啊，怎么又本非文人？

生19：他对那些所谓“文人画士”非常痛恨，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所以用这个本字。甘受诟厉，因为他要护花、疗花。

师：这就是逆潮流的坚持气节的知识分子，所具有的独立人格和坚定立场。

生20：我选的是“既泣之三日，乃誓疗之”，重音是“泣”，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竟哭了好几天，可见悲愤至极。

师：他的泣，是为谁而泣？

生21：为病梅泣，（停顿、思考）为被迫害的人才泣，为病态的社会泣。

师：好，你重音读出来！

生21：（大声读）其他学生在座位上自己小声读。

生22：（举手）我也是“泣”字。

师：好，你说。

生22：我认为，他不仅是为人才、为那个社会而哭，也为自己的身世感怀悲愤。

师：好，既然两个同学都说这个字好，我们就一齐来读一下。

生22：（有感情读）有学生在座位上跟读。

生23：我选的是“乃誓疗之”中“誓”字。作者是从空间和时间来讲，他把自己的决心画了个坐标来强调。

师：坐标？好！说一说？

生23： “广”是在空间范围上，“穷”是在时间范围上，为这个决心画了一个坐标。

师：那么你把这个坐标读一读，读出龚自珍内心的坐标来。

（生读，师生大笑。）

师：你重读了“广”和“生”，再读一下。（生读）

师：我再把你的观点补充一下，我认为“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中的“安”字与“广”和“穷”两个字也不能分开，哪位同学说说？

生24：（举手）安，是怎么的意思，是自问，更是一种强烈的愿望，也表达自己的力量渺小。

师：渺小？

生24：地域很广，有江宁、杭州、苏州；而且一己之力有限，力量渺小。但是他要穷尽一生去奋斗的精神令人感佩。

师：好，理解得深刻，请坐。在这个句子中我们读到的信息是，一己之力有限，希望渺茫、势单力薄，但“安”、“穷”等字说明愿望强烈。尽管前路一片漆黑、孤军奋斗，但不绝望、不放弃，把整个社会的问题视为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情怀，这有社会责任感的思想家的胸襟和气度。这是中国历史上有气节的文人的剑气箫心哪！

我们一起把这两段读一遍，体会文中的慷慨之气。

生：（饱含感情朗读）

师：读得很好！读出了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慷慨文气，读出了作者内在的坚持理想，不言放弃的骨气、豪气。这是我们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优良禀性。

一个具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往往具备一种道德激情，他们会超越自己的职业角色与地位，去为社会问题谋求解决之道。哪怕应者寥寥，也要振臂高呼；哪怕头破血流，也要高举旗帜。我们所说的“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后半句学生呼应）、所说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后半句学生呼应）、所说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后半句学生呼应），都是这个意思。这是一种信仰、一种情怀、一种社会担当。有了这样的先驱，人们向往之，实践之，从而形成一个民族的灵魂。

师：这节课的作业是两个：1、分小组寻找古今诗文中梅花的形象（每个小组3篇），写出中国传统文化中“梅”所蕴含的特定内涵。2、北京九区县的高中语文课本进行改革，删去了《病梅馆记》等文言名篇，你怎样看这个问题。（幻灯映像） 

下课。

板书：

病 梅 馆 记

清 龚自珍

疗梅说  

江浙之梅皆病          曲、欹、疏

辟病梅之馆以贮之      斫、删、锄

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    正、密、直

花事—托物言志—人事、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