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布尔(法)
居住在草地的蟋蟀,差不多和蝉一样有名,在有数的卓越昆虫中是很出色的。它的出名是由于它的唱歌和住宅。单有一样是不足以成此大名的。 在各种昆虫中,只有蟋蟀长大后,有固定的家庭,这是它工作的报酬。在一年中最坏的季节,大多数别种昆虫,都在临时的隐避所藏身,它们的隐避所得来既然方便,弃去也毫不足惜。在这件事上,蟋蟀是超群的。 建造一所住房实在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不过这已为蟋蟀、兔子,最后为人类所解决。在我们邻近的地方,有狐狸和獾猪的洞穴,大部分是不整齐的岩石形成,很少经过修整,只有个洞就算了。兔子要比它们聪明些,如果那里没有天然的洞穴,可使它住下免受外间的烦扰的话,它就拣它所喜欢的地方去挖掘住所。 蟋蟀比它们更要聪明得多。它轻视偶然碰到的隐避处,它常常慎重地选择住宅的地址,一定要排水优良,并且有温和的阳光的地方。它不利用既成的洞穴,因为不适宜,而且草率;它的别墅一点点都是自己掘的,从大厅一直到卧室。 除掉人类,我没有看到建筑技术有比它还高明的;就是人类,在搀和沙石和灰泥使它固结和用粘土涂壁的方法未发明以前,还是以岩石为隐避所和野兽斗争的。为什么这种识别的本能,单独赋予这种动物呢?最低下的动物,却可以有一个完善的住宅。它有一个家,它有平静的无上舒服的退隐之所;同时在它附近的地方谁都不能住下来。除掉我们人类以外,没有谁同它来争夺的。它怎么会有这样的才能呢?它有特别的工具吧?不,蛾蟀并不是掘凿技术的专家;实际上,人因为看到它的工具的柔弱,所以对这佯的结果就引以为奇了。 是不是因为它皮肤太嫩,而需要一个住家呢?也不是。它的同类有和它一样感觉灵敏的皮肤,但并不是怕在露天下生活。 那么它建筑住所的才能,是不是因为它身体的结构上的原因呢!它有没有做这项工作的特殊器官呢?没有,我附近地方,有三种别的蟋蟀,它们的外表、颜色、构造,都很像雪野的蟋蟀,猛一看,常常都当着是它。这些一个模子下来的同类,竟没有一个晓得怎么掘一个住所。一种双斑点的蟋蟀,住在潮湿地方的草堆里;孤独的蟋蟀,在园丁翻起的土块上跳来跳去;而波而多蟋蟀甚至毫无恐惧地闯到我们屋子里来,从8月到9月,在那些黑暗而凉爽的地方,小心地歌唱。 这四种类似的蟋蟀中,只有一种能掘穴,所以如果要知道本能的由来,还需更进一步去研究。 哪一个不晓得蟋蟀的家呢?哪一个在儿童时代,到田野里去游戏的时候,没有到过这隐士的房屋前呢?无论你走得多么轻,它都能听得见你来了,并且立刻躲到隐避地方的底下去。当你知道的时候,它早已离开了它的门前。 人人都知道,用什么方法将这隐匿者引逗出来,你拿起一根草,放在洞中去轻轻地转动。它以为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被搔痒和窘恼的蟋蟀从后面房间跑上来了;停在过道中,猜疑着,鼓动它的细触须打探。它渐渐跑到亮光处来,只要一跑出地面,就很容易被捉到,因为这些事,已经将它的简单头脑弄昏了。如果第一次,被它逃脱,它就会非常疑惧,不肯再出来。它这种情形之下,可以用一杯水将它冲出来。 我们的儿童时代,那时候真可羡慕,我们到草地去捉蟋蟀,养在笼子里,用莴苣叶喂它们。现在为的研究它们,我又搜索起它们的巢来了。儿童时代如同昨日一样,当我的同伴小保罗,一个利用草须的专家,在长时间的施行他的技术和忍耐以后,忽然兴奋地叫道:"我捉住它了!我捉住它了!" 快些,这里有一个袋子!我的小蟋蟀,你进去罢,你可安居在这里,还有丰足的饮食,不过你一定要告诉我们一些事情,第一件必须让我看看你的家。 在朝着阳光的堤岸上,青草丛中,隐着一个倾斜的隧道,这里就是有骤雨,即刻也会干了。这隧道最多是9寸深,不过一指宽,依着土地的天然情况或弯曲或成直线差不多像定例一样,总有一丛草将这所住屋半掩着,其作用如一间门洞,将走出的孔道隐于黑阴之下。蟋蟀出来吃周围的嫩草时,决不碰及这一丛草。那微斜的门口,仔细耙扫,收拾得很广阔;这就是它的平台,当四周的事物都很平静时,蟋蟀就坐在这里弹它的四弦提琴。 屋子的内部并不奢华;有光着但并不粗糙的墙,住户很有闲暇去修理任何粗糙的地方。隧道之底就是卧室,这里比别处修饰得略精细,并且宽大些。大体上讲,是一个很简单的住所,非常清洁,没有潮湿,一切都合乎卫生的条件。在另一方面说来,假使我们想到蟋蟀用以掘地的工具的简单,这真是一件伟大的工程了。如果我们要知道它怎样做的和它什么时候开始做的,我们一定要从蟋蟀刚刚下卵的时候讲起。 我花园中的蟋蟀,被蚂蚁残杀尽,使我不得不跑到外面去寻找它们。8月,在落叶中的草还没有完全被太阳晒枯,我看到新生的蟋蟀,已经比较的大,在这个时期,它的生活是流浪的;一片桔叶,一块石头,已足够应付它的需要了。 许多从蚂蚁口中逃脱残生的蟋蟀,现在成了黄蜂的牺牲品,黄蜂猎取这些游行者,把它们贮藏在地下。它们如果提早几个星期掘出住宅:就没有危险了;但它们从未想到,它们老守着旧习惯。 一直要到10月之末,寒气开始追人时,它们才动手造巢穴。如果以我观察关在笼中的蟋蟀来判断,这项工作是很简单的。掘穴决不是在裸露的地面着手,而是常常在莴苣叶--残留下来的食物--掩盖的地点。这是替代草丛的,似乎为了使它的住宅秘密起见,那是不可缺少的。 这位矿工用前足扒土,并用大腮的钳子,拔去较大的砾块。我看到它用强有力的后足踏,后腿上有二排锯齿,同时我也看到它扫清尘土,推到后面,将它倾斜的铺开。这样,我可以知道它全部的方法了。 工作开始做得很快。在我宠子里的土中,它钻在底下2小时,它不时地到进出口来,但常常是向后面不停地扫着,如果它感到疲劳,它可以在未完工的家门口休息一会,头朝着外面,触须无力地在摆动。不久它又进去,用钳子的耙继续工作。后来休息的时间渐渐加长,使我有些不耐烦了。 工作最重要的部分已经完成,洞有两寸深,已足供暂时的需用了。余下的是长时间的工作,可以慢慢地做,今天做一点,明天做一点。这个洞可以随天气的加冷和身体的增大而加深加阔。即使在冬天,只要是气候还比较温和,太阳晒在住宅的门口时,还是可以看见蟋蟀从里面抛出泥土来。在春季享乐的天气里,这住宅的修理工作仍然继续不已,改良和修饰的工作,总是经常地在进行着,直到主人死去。 4月之末,蟋蟀开始唱歌;最初是生疏而羞涩的独唱,不久就合成奏乐。每块泥土都夸赞它的奏乐者了:我乐意将你列于春天唱歌者之首。在我们的废地上,百里香的欧薄荷盛开的,百灵鸟如火箭似的飞起来,扳开喉咙歌唱,将甜美的歌曲,从天空散布到地上。下面的蟋蟀,唱歌相和。它们的歌单调而无艺术性,但它的缺乏艺术性和它们苏生之单纯喜悦正相适合。这时惊醒的歌颂,也是萌芽的种子和初生的叶片所了解的歌颂。对于这种二重唱,我敢说蟋蟀是优胜者,拿的数目和不间断的音节来说,是可以当之无愧的。摇荡在日光下,散布着芳芬的欧薄荷,把田野染成灰蓝色,即使百灵鸟停止了歌声,田野仍然可以由这些淳朴的歌手得到一曲赞美之歌。
【作家·作品】 法布尔(1823-1913),法国著名昆虫学家和科学文艺作家,出身于贫苦农民家庭。通过自学考入师范学校,毕业后当过多年小学教师,业余潜心研究昆虫学,晚年终于完成了10卷巨著《昆虫记》。由于该书不但以其细致的观察和严密的论证阐述了昆虫学理论,而且采用了生动形象,富有情趣的文学笔调描摹和品评昆虫的种种特征、习性,因此避免了一般科学论著过于抽象枯燥的缺点,被认为同时也是一部科学文艺散文集,法布尔亦被称誉为近代科学文艺创作的巨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