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安事件出来后,我心里“咯哒”了一下,它往前推进了一步。我们说瓮安事件是新世纪群体性事件中的一个标志事件,就在于它的暴力程度大大加剧。
二是在暴力程度加剧的同时,和平理性的表达方式也有了很大发展。一些地方的民众在寻找理性有效的表达,一些比较高层的领导和各地的警方也表现出了很大的理性和克制,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三是目前民众诉求有由特殊变为一般、由具体变为抽象,事件由个别地域向其他地区扩展的苗头。例如,2007年厦门“散步”取得问题的妥善解决后,2008年年初的上海市民反对磁悬浮和年中的成都市民反对彭州石化项目,参加者都力图借鉴厦门的经验;2008年的出租车事件也明显地从一个地方迅速向更大范围蔓延开了,且还提出搞出租车司机协会,成立能代表自己权益的组织。
四是信息更为公开,主流媒体也逐渐学会了不讳言“负面新闻”。汉源事件时,地方政府封锁消息,连主流媒体的记者都不让进去。我们当时几次进去也都只能悄悄地进入。2008年瓮安事件时,开始也是把路堵了,把手机信号屏蔽了,后来完全公开了,我就是公开去调查的。
有人说2008年是群体性事件最激烈的一年,这个我还在思考,倒未必是,我还不接受这样的说法。之所以有这样的说法,我想可能一方面是信息更公开了,大家看到的听到的多了,前几年也许比去年更厉害,只是没有报道出来而已。另一方面就是2008年出了好几个恶性的个体事件,像杨佳案等,让大家觉得好像气氛比较紧张。
我有个基本判断:我们还不能仅根据几件群体性事件,就轻言它们表明了民众对党和政府存在严重与普遍不满;也不能就此推论出中国已陷入了社会危机,马上就有发生大面积社会动荡的可能。我依然信从这样的结论:“大局稳定,问题不少”。
南方周末:你怎么看待 “散步”、“集体休息”这样的表达方式?
单光鼐:我们要给民众一个合理表达诉求的渠道。现在是各地民众自己在寻找理性有效的表达方式,老百姓在不断“试水”,一方面,他们希望以这种无组织、有规矩的和平抗议方式表达自己的诉求;另一方面,也力求尽可能做到不违背现有的社会规制。因此创造了“散步”、“购物”、“集体喝茶”、“集体休息”等形式。这也实属无奈之举。像厦门、上海和成都都是中产阶级维权,相当理性;这次重庆出租车司机是蓝领维权。重庆人是有名的火爆脾气,但仍能做到这样理性,也很不容易。
这种方式在某种程度上也得到了地方政府的宽容。厦门散步事件得到了妥善解决;针对上海市民反对磁悬浮的散步,市委书记俞正声说“冷处理,徐图之,慎用警”;在重庆这次出租车事件中,市委书记薄熙来和行动者直接对话,解决问题;瓮安事件,省委书记石宗源三次向群众鞠躬致歉,果断免除四位县委、县政府领导。这些都是政府应对的亮点,是值得充分肯定的。省、市领导开明、亲民形象赢得了广泛赞誉。这也证明民众是可以和政府理性互动的,双方都在其中学习民主、学会妥协、学会良性互动。
在很多地方,警察也表现得很克制,无论是在上海、成都和重庆,还是广州、深圳和海南。这次出租车事件中就没有抓所谓幕后组织者,只抓了一些砸车的人——砸车的人还是要抓的,任何人都不能搞暴力。我跟一些地方公安部门的同志讲,你们下半年出现了很多亮点,你们的应对有了很大长进。
相对暴力事件对社会秩序的破坏而言,“散步”要轻微得很多。我认为,是不是考虑在民众和政府的互动中,尝试和摸索出一种形式让它制度化,这样一是可以保证群众的合法权利,二是也可以对其规范,使行动保持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这也就是有人说的“准则主义许可制”。
从这些年来看,一般和平的方式往往发生在资讯发达的大城市或特大城市,而暴力的群体性事件往往发生在中西部相对封闭、偏僻的小县城。民众和政府都要理性,要寻求一种妥协、可以让双方接受的表达方式。倘若找不到一种“最好的”,能找到一种“次优的”,也应允许。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不发生暴力,双方又能接受,就可以允许尝试。其实,现在有的地方就是这样做的。 上一页 [1] [2] [3]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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