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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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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的哥哥,肩上扛捆绳子,腋下夹根带有简易卷布器的木头延长杆,手上提只桶沿露出抹布边和清洗剂瓶子嘴的塑料水桶,拖着步子倾着身子,正走向不远处的一幢大楼。弟弟望着哥哥的背影,觉得只大他一岁的哥哥,好像比爸爸还要苍老,好像比妈妈更加衰败,在这个高楼巍峨花草妩媚甬路逶迤池水涟滟的住宅小区,哥哥的存在,似乎只为验证一条真理:这个住宅小区再高级,也要像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一样,总有白璧微瑕,无法十全十美。弟弟缓缓移动目光,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置身于这个世外桃源般的住宅小区,他发现,他恨这里,而恨的理由是,它接纳了哥哥也接纳了他。如果它不接纳他们,他不知他们将会怎样;但现在,有了它的接纳,他便能看到,正是它,把他们哥俩反衬得那么猥琐卑微,不足挂齿,可有可无,甚至无胜于有。他恶狠狠地想,如果他真得艾滋病了,死之前,一定先毁掉这个镜子一样把他和哥哥照得无地自容的住宅小区,毁掉它的高墙深院,豪宅华车,花草树木,回廊水榭,让这里的居民,那些珠光宝气趾高气扬的男女老少们,也像他和哥哥一样,贫贱寒酸,穷困潦倒,生不如死……想到这里,弟弟出声地骂了一句,但他并不明确他在骂谁。然后,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裆间,又骂一句。这一回,他很明确,他骂的是他感觉中的痒,是他想象中的病,是淋菌梅毒阴虱尖锐湿疣生殖器泡疹和艾滋病。 回到那间楼洞子库房,弟弟包没下肩,就慌慌张张地半脱下裤子,看自己的生殖器。自己的生殖器以前啥样,他还真不知道,虽然经常手淫,但他从未仔细观察过它。弟弟把挂在墙上的一面小镜子取下来,戳在床边,一会通过镜子,一会只凭眼睛,以不同的姿势从不同的角度,对自己的生殖器进行自我诊断。可折腾了有二十分钟,他都冒汗了,诊断的情况也不让人满意,因为他仍然判断不出它是否正常,甚至连生殖器上的痒,身体其他部位的痒,是否真的存在他都难下定论。他一忽儿觉得什么事也没有,只是虚惊一场;一忽儿又觉得问题严重,似乎身体都有了热度,四肢的力量正离他而去。 弟弟没了主心骨,他能想到的,只是立刻去找哥哥,去问哥哥该怎么办。想到为嫖娼得性病的事去找哥哥,他觉得不光身体发热四肢发软,他的脑袋,也爆裂般地疼痛起来。见了哥哥,他有勇气大言不惭地实话实说吗?他渐渐意识到,其实他不论多么糟糕多么龌龊多么可耻,也与别人没什么关系,与这个住宅小区没什么关系,与小区里的住户更没什么关系,有关系的,会让他气短脸热虚荣扫地的,只有哥哥。本来哥哥是他最亲近的人,是他最应该感激热爱报答的人;可他太不成功,一无所能,他无力通过具体的行动去感激热爱报答哥哥,不仅如此,他还要辜负哥哥的期望亵渎哥哥的尊重,这没法不让他备感压抑,深负压力。假如没有哥哥带给他的压抑与压力,不论他做什么工作,不论他选择怎样的生活,不论他守身如玉还是放浪形骸,他都能够坦然自然;可现在,即使哥哥什么也不说,仅仅由于他的存在,他这做弟弟的,就无法坦然不能自然…… 但无论如何,弟弟知道,他现在必须去面对哥哥。倒不一定向哥哥提出嫖娼的建议,也不一定检讨自己嫖娼的行为,更不必把也许并未得上的性病夸张地给哥哥展示出来。他见哥哥,是要跟哥哥通报一声,他回来了。他离开哥哥已经两天了,哥哥一定很惦记他, 他系好裤子,出门锁门,朝刚才哥哥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个方向,有三幢楼,十号、十一号和十二号。弟弟刚走到十号楼下边,一仰头,就看到了,哥哥正在最里边的四单元干活,在擦十一层与十层中间的走廊窗户。看着哥哥那顶红帽子在空中一闪一闪,看着哥哥像只受伤的大风筝那样悬在窗口欲飞还休,弟弟站住了,同时鼻子一阵发酸。头上的天空,好像是舞台,身边的楼宇,如同背景道具,而此时的哥哥就是演员,他正在回溯着演出的每一场每一幕,便是七年来,他与弟弟熬过的每一天。弟弟的泪水控制不住了,他为自己居然对哥哥还心生异念感到内疚。这时候,他恨不得立刻操起抹布,飞上高楼,去分担哥哥的苦与累,去代替哥哥面对低贱和危险。他甚至想像电影里的老外那样,伸开双臂放开喉咙,感情冲动地大喊一声:哥哥,我爱你!可他不能喊。一来这不是他表达感情的习惯,再一个,他担心哥哥见他如此激动,会以为他找到了理想的工作,自己在窗台上再也激动起来,那是很容易出意外的。他就没喊,只是飞快地往北拐去,奔楼门口走。十号楼楼门朝北边开,而此时哥哥擦的是南侧窗子,也就是说,弟弟在走进楼门洞之前,有一小段时间,哥哥将不在他视野之内。 这时是上午九点半钟,整个住宅区都无声无息,偏于西北一角的十号楼一带更是安谧寂静。弟弟走到四单元门口,计算着按哪户人家的对讲器,才有可能撞大运般地撞上人家恰好有人,然后他将顺嘴说他是物业的,来看看走廊窗户有无坏损,让人家给他开门。按理说,来看哥哥干活,他应该叫哥哥一声,让哥哥下楼帮他打开楼门洞的防盗铁门。不光进这个单元,进这个住宅区一半的单元,哥哥都可以畅行无阻。哥哥有这里二十九幢楼中十四幢半五十八个单元的防盗门钥匙。在这个住宅小区,负责擦走廊玻璃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哥哥,另一个是个有老婆孩子的中年男子,他俩每月要把所有住宅楼的走廊窗玻璃擦拭一遍。一般情况下,玻璃并不脏,一个窗洞三扇窗户,按物业条例规定的操作程序做一遍,十五分钟就可以了。可一层楼两个窗洞,每幢楼十二层,加之间或出现的雨天雪天沙尘天,这擦玻璃的活虽然不特别累,但也能把人忙个半死,另外,一遍遍地登高凌空,尤其在空腹或缺觉或精力不集中时,危险系数也挺大的。所以,弟弟压根就没打算喊哥哥下来开门,一个单元三十多家,总会有几家白天也有人。 弟弟把手探向对讲器的数字按钮时,忽然发现,这四单元的防盗门根本没锁,是虚掩着的。弟弟知道,这种门回撞力大,出入者关门时,一点不用加力,只需轻轻松手,弹簧的回拉键就能保证门锁被撞死。所以,要让这铁门处于虚掩状态,出入者关门时,必须特意扶住铁门,将其轻轻贴向门框,却又不让它完全楔入门框,这时松手,才能达到虚掩的效果。弟弟看看周围,周围没人,但他想,既然前一个进出楼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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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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