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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杜萨之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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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 夫/父 亲
与马阿姨聊什么？段玉纯即兴表示要留下来时，根本没想这个问题。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除了专业，他也不对什么东西更感兴趣。可现在需要打发等罗朴回来的这段时间，他不仅必须没话找话，还要对找到的话题进行筛选，以掂量如何投马阿姨所好。他绞尽脑汁设计话题时，眼前始终晃动着杨枫与张跃进的身影。这俩人，上学时一个党支书一个班长，坐进同一间办公室后，一个副处另一个也副处，但他们一向表面友好暗中为敌，不在一个处共事后便成了路人。可在有一点上，他们一样，他们都善于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还有本事把任何话都说得中听。此时段玉纯想的是，如果他们处于他的位置，会与马阿姨聊些什么。
“马阿姨，我听说，您是著名评剧表演艺术家。”
话一出口，段玉纯紧张得手心都冒火。这马阿姨，对她几十年前的舞台生涯怎么看呢？听张跃进讲，马老太太年轻时是评剧演员，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既漂亮又聪明，当年在一出戏中反串生角，不光扮相英俊，倜傥风流，更有一手左右开弓墙上题诗的绝活，曾经迷倒过无数观众。
“小段你可真会说话，还表演艺术家。我呀，小时候学艺那叫戏子，后来也不过是个小演员而已，三十岁后，就再没上过台。”马阿姨嘴上这样说，可双眸含笑，两颊微红，显然段玉纯的话对她心思。段玉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现在他只怪那天没跟张跃进多打听一点这马老太太的情况：那戏叫什么？那双手题诗是怎么回事？
“您老给我讲讲呗，那出戏叫——”
“《人面桃花》，我演个叫崔护的书生。”
“您能两手同时在墙上写诗，这两手同时……”段玉纯举起双手，笨拙地在空中比比划划。马阿姨看得大笑起来。
“我从头讲吧。那出戏是说，崔护考上状元后，旧地重游，去寻找一个一年前与他私订终身的大户人家小姐；可到了地方，他眼前所见，已是人去院空，一片萧条，感伤之余，他让书童笔墨侍候，左右两手各持一笔，同时在墙上题写诗句，右手写‘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左手写‘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对对，听说您每回演到这里，所有的观众都屏息静气，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没有；等您把诗写完，台下的掌声叫好声能掀开屋顶，就为这，许多人把《人面桃花》看了一遍又一遍，这种绝活，后来再没有演员做得到了……”
“当年勇当年勇呀，难得你这年轻人还知道这事儿。”马阿姨的眼睛都有点湿了。
“那后来，您怎么不当演员了？”这时的段玉纯已经自如多了，他的提问也不再只是没话找话，而是真关心起这位红极一时的评剧演员来。
“文革呀，文革一来万事皆休，大灾难哪！”
“哦，那朴老他，他画得那么好却不画了，也因为文革？”
“他倒不是，他毕业后一两年吧，工作需要，就给领导当秘书去了。倒是文革那会，他又有机会重新画画了，那时候，他用画笔抗议四人帮，临摹的《海难景象》，是那时候一个政治事件呢。”
“政治事件？《海难景象》是幅画吗？国画还是油画？”
“油画，是一八一几年吧，一个叫籍里柯的法国画家画的大画，也叫，《梅杜萨之筏》。”马阿姨提到丈夫的过去，同样感情饱满。“老罗后来喜欢油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哦，我也不明白画，是当时，我们在西丰插队时，老罗被临时抽回沈阳搞文化大革命成果展览，也不谁给了他几张世界名画的大照片，他就利用造反派提供的油彩画布，空闲时临了其中难度最大的一幅，就是《梅杜萨之筏》。那幅画讲个海难的故事，在老罗心中，当时的国家就是陷在一场大海难中呀。可造反派发现了老罗在偷偷临画，也猜出他心思了，就以反革命罪把他抓了起来，说在美术界，北京有‘猫头鹰’事件，辽宁有‘梅杜萨’事件。幸好后来北京的‘猫头鹰’事件不了了之了，老罗这边关了一年多，也没判刑……”说到这，马阿姨已经泪眼汪汪，段玉纯急忙把她面前的水杯举起来，递过去。段玉纯的意思，既可以被理解为别再说那伤心事了，也可以理解成您润润喉咙接着说吧，全看马阿姨怎么领会，或者，全看她自己想怎么着。马阿姨把段玉纯的意思理解成了前者，她喝口水，改变了话题。“我还忘问你了小段，你头一次来我家吧？什么时候认识老罗的？”
马阿姨话题一转，段玉纯一下被拉回了现实，如此引火烧身，他估计自己又白痴了。别说只提到罗朴被抓坐牢的事，即使说到罗家独子死亡的事，他也不该假模假式地为避免老太太伤心而截断讲述呀。张跃进说过，罗朴之所以喜欢提携后进，交了群杨枫那样的忘年小哥们，可能与他无儿无女有关；他们老两口的独生儿子，是二十岁那年，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游泳淹死的。段玉纯想把话头再扯到罗朴坐牢甚至独生子淹死的事上已来不及了。
“我还，还不认识朴老……”段玉纯尴尬地摇了摇头。段玉纯基本不会撒谎，加之这一阵与马阿姨聊得挺好，心理防线有所松动，人家一问到具体问题，他就[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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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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