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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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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彻斯特城老特拉夫德足球场上的沸腾场面倏然消失了。我关掉电视，点颗烟，期待着情绪平静下来。我似乎应该睡上一会，三小时后，我还得上班呢。这时天光已隐约发亮，透过窗子上的浅色窗帘，室内的物器虽然还模模糊糊，但也能够看出轮廓了。我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机。我习惯性地拿起话筒，把一组在我这里已开始陌生的数字组合按了出来。要想平静情绪，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心中的感受一吐为快。我是在电话键码上按到第六位数字时停下来的。我记了起来，从去年年底AC米兰队在意大利足球甲级联赛中登上排名榜的首位起，我现在要拨打的这个电话就没人接了。这时我忽然意识到，我不应该继续待在家里。如果一定要实现一次短暂的睡眠，我可以到办公室的长沙发上眯一小觉。我必须避开我床榻之侧这部随时可能铃声大作的电话机，既然我不敢拔掉电话线。
我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可是晚了。我刚走到卧室门口，电话铃声就炸响起来，让人听去心惊胆战。一声、两声，五声、七声……这时是凌晨四点四十，这时候打通我电话的，不会是别人。我不想接，可我的一只手不听使唤。
“喂－－”我操起了话筒。
“混蛋，他们谋杀了意大利，他们不能这么干！”我听出了话筒另一边的哽咽之声。
“雷西，”我轻轻叫出他的名字，“你好吗？”同时我按动了电话机旁那个隐蔽的电话回测辨识装置。我的手在抖，声音在抖，心在抖。
“告诉我，你怎么想的，我得马上放下电话。”
“我－－我没看，我不想说这个。”我想到了应该立刻扔下话筒。我的声音也哽咽起来，但不是为意大利。
“他们这样做违背公平竞争原则！”雷西没留意我的态度，他只顾发他的怨气。“他妈的俄国人和捷克人，耍阴谋搞诡计，他们太可耻了，简直是流氓。他们忘记了1968年吗？俄国人的坦克开上了布拉格街头……”
“雷西，你扯远了。”
“噢，是远了。不过这些俄国佬，你看看他们什么品质！”
“雷西，你不能这样早就下结论，”我到底还是被雷西牵了过去，“你至少得看完今天上午的录相再评价。”
“我不看录相，他们会演得像真的一样，欧洲足联应该制裁他们。”
“雷西，你不能感情用事，不能这么武断。你还记得去年足协杯客场辽宁对山东那场球吗？辽宁只要输球不多于三个就可以进入下一轮，可他们输了四个。那可不是辽宁在学雷锋讲风格。”
“不一样，不会一样的……”雷西的固执劲又上来了，“就是谋杀，就是谋杀！他们都是东欧人……”
“即使是谋杀，也是意大利自找的，因为他们首先在自杀……”
“可是，可是你应该懂得，没有了意大利的欧洲杯足球赛，那就成了一碗没加糖的苦咖啡……”
与雷西通完话，睡意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起来。我记得是在梦中，我拿起话筒，通知电话的另一端，我电话旁边的那个电话回测辨识装置可以拆除了，它和我一样，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尽管上班什么事没有，可每天还得坐足八小时，这是所有机关的共同特点。以前我总牢骚满腹，杉儿就安慰我，想开点吧，你没能耐去做自己管自己的事，就必须接受这个现实。杉儿曾经刻薄地对刘主任说，你们这些当官的，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无所事事地流窜于各办公室，心满意足地看着你们的下属对你们唯唯喏喏，如同一个老地主站在自己丰收在望的庄稼地里。由于杉儿有一个比我们单位党组书记都要强大许多的爸爸，刘主任对杉儿的讥讽只能忍气吞声。在那之后，连续多日，刘主任果然不再来我们办公室监督我是否迟到早退了。至于后来我不再为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消磨光阴而耿耿于怀，那不是因为刘主任的批评，而是因为在办公室，我可以看到杉儿。每天只要能看到杉儿的身影，我就会快活，我就也会如同一个站在自己丰收在望的庄稼地里的老地主那么心满意足。
我不知道杉儿在看到我时是否也快活，但我猜，以前她肯定是这样的。她和我，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一直心照不宣地朝着恋爱的方向发展着的。我们之所以至今未能正式恋爱，责任在我，是我担心别人因杉儿的爸爸对我的动机提出怀疑。
现在我很想尽快见到杉儿，比什么时候都想。我要在今天这个日子对杉儿说，我爱你杉儿，我们恋爱吧，我们结婚吧……我宁可让全机关的人都说我攀龙附凤。
我来到单位时，办公楼的大门刚刚打开，我有足够的时间在杉儿办公桌的玻璃板下端详她照片。虽然这个夜晚我一分钟都没合眼，可我身心亢奋得就像在足球场上。我把这届欧洲杯足球赛四分之一对阵表列在一张白纸上，然后就抽着烟对那张表看来看去：A组第一名英格兰对B组第二名西班牙，B组第一名法国对A组第二名荷兰，C组第一名德国对D组第二名克罗地亚，D组第一名葡萄牙对C组第二名捷克……一共八个叱咤风云的名字，可八个名字里没有意大利。这的确遗憾。世界亚军意大利队，在号称死亡之组的C组里，没有获得小组出线权。用雷西的话说，它被谋杀了。我沮丧地放下手里的表格，努力使自己忘记意大利，忘记雷西。我希望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老牌劲旅德国和足坛黑马克罗地亚的那场比赛上，克林斯曼和舒克，这一老一新两个富有魅力的球星，胜券最终将落入谁手呢？
后来上班时间到了，好多同事都围到了我的身边，有和我同一办公室的，也有其他办公室的。以前我喜欢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时刻能够证明我的足球权威。中国人凡事都愿意起哄凑热闹，虽然中国足球臭不可闻，可球迷队伍却不断壮大。在我们单位也是。这几年，只要电视上一有足球赛事，不管中国的外国的，高水平的低质量的，第二天上班，大伙准要凑到我身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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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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