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和震撼
尽管不是周末,尽管有台风的干扰,《茶馆》首场演出还是吸引了几千名台北市民冒雨而来。观众中,有近一半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但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也不少,甚至还有小学生。这些生活在几十年与大陆隔绝的台湾岛,看琼瑶三毛的书、听邓丽君的歌长大的中年人,甚至听张惠妹、S.H.E的歌还上着学的学生们,能看得懂《茶馆》吗?
长达3个小时的演出中没有人提前退场,演到精彩处,观众该笑的时候笑了,该流泪的时候流泪了,该鼓掌的时候鼓掌了,而且不时还有赞叹声、喝彩声。特别是当全剧结束时,全场起立长时间热烈鼓掌,这一切都令人信服地说明:台湾的观众看懂了,喜欢了。
中场休息和演出结束时,记者随意采访了几名观众,请他们谈谈观感。中场休息时,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在走廊久久地凝视《茶馆》的海报,似乎仍沉浸在剧情之中。记者问:“您觉得戏演得怎样?”“不错!不错!”老人连声称赞。老先生告诉记者,他姓辛,今年81岁,山东人,1938年到了北京,当时14岁。“我对剧中人物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很熟悉,风俗习惯一点也不陌生,他们的服装我从小就穿过。”老先生说,话剧、评剧、山东落子戏、河北梆子,他从小就在家乡看;来台后,只要有机会,他就看戏。今天,在台湾看到家乡的话剧,老人难掩激动和兴奋。他特别告诉记者,11年前北京人艺在台湾演出《天下第一楼》时,观众老年人多,年轻人少;今天,来了不少年轻人,这很好!记者问一位正在上高二的姓张的女生:“你对这出戏看得懂吗,戏中人物的北京方言听得懂吗?”这位小女生说,“对《茶馆》,我们在学校里学到了一点,戏中人物的对白大部分听得懂。“她还颇有专业感地评价说:“这个戏很有时代感,它讲了那个时代的历史,很有趣。演员演得蛮生动的。”她还告诉记者,她爸爸妈妈的老家在江浙一带,在那里还有亲戚,小时侯曾随爸爸妈妈到过杭州、南京、上海和一些说不出名字的地方。一个多月前,她就从街头海报和报纸广告中知道大陆的《茶馆》要来台湾演出,妈妈早早地就订了票,今天和妈妈一起来看首场演出,很开心。
在下半场开演前,记者“近水楼台”同邻座的一位中年女士攀谈。这位小学教师告诉记者,许多年前,她就看过《茶馆》的书,当时这还是“禁书”,只能偷偷地看。对老舍先生和沈从文等作家的书,还有鲁迅先生的著作如《阿Q正传》等,看了很多。“当时,正版的看不到,看的是影印本。”“觉得他们对那个时代及人物的刻画蛮深刻的。”问她今天的观感,她说:“今天,演员北京话讲得快时,要稍微用心听;对剧情,从演员们的精彩表演可以清楚地了解那个时代人民的生活,以及他们怎样去适应环境。演员演得很棒!”她还告诉记者,她还到过北京,看过人艺的《天下第一楼》。为了体会茶馆的气氛,她还特意到北京的茶馆听京韵大鼓。
帷幕徐徐落下,掌声和叫好声却仍不绝于耳。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记者又“见缝插针”采访了几位观众。一位快人快语的邹老先生抒发感慨:“清末那个环境老百姓穷得卖儿卖女;民初军阀混战人民很苦;日本侵略我们时人民更是饱受煎熬……时代的变迁、人民的苦痛,《茶馆》在两个多小时把它表现出来,很好!”他还对记者说:“这出戏告诉人们,人民一定要团结,国家一定要富强。不然就要被别人欺负。”在台北艺术大学戏剧研究所读硕士的石同学对记者说,他看过北京人艺第一代老演员《茶馆》的录影带,“来台湾演出的这些年轻演员的演技与他们不相伯仲。王掌柜、常四爷他们声音表现得非常好。”他告诉记者,“我们这些戏剧系的学生,看过《茶馆》的非常多,《茶馆》是我们的教材,上课时老师播给我们看。”他特别高兴在台湾能在剧场看《茶馆》,当面观摩仰慕以久的大陆明星们的精湛演出。告别时,他特意补充说:“《茶馆》来台湾演出,也算是盛事吧!”
虽然剧终人散、剧院的出口有几个已经关闭,但仍有一些晚到的观众分秒必争地选购《茶馆》的VCD。他们中有几个从事行销创意工作的年轻人。其中的一位邱小姐对记者说:“我认为《茶馆》是中国舞台剧中最值得欣赏的。我喜欢看表演艺术,作为中国人总是要看自己家里的东西。《茶馆》演员的表情、动作、语言太精彩了!”他们告诉记者,从前年早就盼着《茶馆》来台湾,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太值得、太难得了!
在观看《茶馆》首场演出的观众中,有不少台湾文化艺术界名人,也有政界知名人士,媒体报道“《茶馆》首演,群星来看老北京”,“台下‘星光’与台上一样闪耀”。观《茶馆》他们有着各自的感受。著名作家白先勇说:“《茶馆》抓住时代脉搏,善用语言勾勒出历史沧桑味道,是最具有历史感的舞台剧。”有关专家还从新旧版本和新老演员的对比上表达观感,有的评价说:看了新版《茶馆》,让他怀念起老一版的演员,老一版更能传达剧本中那种幻灭的无奈;不过北京人艺扎实的基本功,还是反映在新版演员的身段及语言上。光是演员不靠“小蜜蜂”(隐藏式麦克风)就能演戏,就该鼓掌。有的认为,新版演员虽较无老北京的味道,但仍能看到对角色内在及不走商业俗套的坚持。对于“国父纪念馆”的舞台进深太浅,无法传达大器的北京《茶馆》,有专家认为,这样反而更接近剧中的破落感,在台北的演出也更能表现剧中的幽默感。还有人联系岛内的局势表达感想:“不同政治环境对这出戏自有不同感受,台湾正值有趣的转变中,看这个戏更有玩味的空间。”
《茶馆》从7月1日起在台北连演8天,将有更多的民众欣赏到“永久的《茶馆》”的永久的魅力,自然也会从中得出各自的感受。(记者 张何平 姚小敏)
《茶馆》诞生始末及命运
陈徒手 1956年8月,曹禺、焦菊隐、欧阳山尊等人听老舍朗读《一家代表》剧本,曹禺 敏感地注意到其中第一幕茶馆里的戏非常生动精彩,而其他几幕相对较弱。经过商 量,曹禺他们认为不妨以茶馆的戏为基础发展成一个多幕剧,通过茶馆反映整个社 会的变迁。 老作家康濯去世前与笔者在病房闲谈时,谈到老舍创作《茶馆》的一件小事:
那时老舍先生正在写《茶馆》,受当时公式化、概念化影响,写起来不顺畅。
老舍先生说,在美国时就考虑写一个北京的茶馆,写一个时代。他描述了第一 幕情节,大家一听叫好,第二幕写了民国、国民党时代。老舍发愁的是怎么写下去: “最大的问题是解放后的茶馆怎么写?现在茶馆少了,没有生活了。想去四川看看, 但不能把四川搬到北京来。戏拿不出来呢?”我们说:“老舍先生,别写这一幕了。” 他很惊讶:“不写可以吗?”“当然可以。”“不写就不写。”他把手杖一立,起 身说:“走,解决了我一个问题,我要回去写了。”(1990年12月13日口述)
老舍躲在家中埋头写作,还没写完,就着急地把于是之找来,兴致勃勃地谈了 笔下快呼之欲出的王利发这个角色。他说:“我这个掌柜的,可是从小演到老,二 十几岁演到七八十,一共得有好几百句台词呢!”被老舍这么一说,于是之就有了 一股创作冲动。等剧本一公布,他赶紧写了一篇很长的申请书,一再恳切地希望: “就让我演吧。” 听老舍朗读新作《茶馆》,是在剧院前厅二楼北侧会议室。大家一致认为一幕 超出一般水平,曹禺反复说了这么一个意思:“古典”、“够古典水平”。然而与 会者对后两幕觉得还不行,需要做进一步修改。老舍极为诚恳地表示:“希望大家 帮助,尤其是第三幕反映的年代,我当时不在国内,对情况不甚熟悉,更需大家帮 助出主意。”
于是之曾在一篇《论民族化》学术文章的提纲中,提到曹禺院长在接触到《茶 馆》第一幕时那种狂喜的状态。曹禺告诉于是之:“我记得读到《茶馆》第一幕时, 我的心怦怦然,几乎跳出来。我处在一种狂喜之中,这正是我一旦读到好作品的心 情了。我曾对老舍先生说:‘这一幕是古今中外剧作中罕见的第一幕。’” 到1957年12月2日,老舍来到剧院205会议室,向全体演员朗读新作《茶馆》。 年底,侥幸躲过反右一劫,被传为 [1] [2]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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