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居然写出这样的表章来,而且是用这种近似“哀求”的方式,真是让人“为之汗颜”!
此外,为了讨好皇帝,韩愈又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对佛教的态度。所以,一到潮州,韩愈就不顾长途跋涉的疲劳,有点“迫不及待”地三次致函当地的名僧——大颠法师,表示自己的“景仰”之意,真可谓“三顾茅庐”了。
问题是,韩愈是一位闻名天下的排佛领袖,这次又因为劝谏皇帝迎佛骨而被贬到潮州。一到潮州,他竟然急着去结交一位地方上的名僧,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见面,这让人做何感想?
对此,学术界有不同看法,有人说韩愈是对壁画感兴趣,也有人说他想与大颠法师交流学术,试图了解一下佛教。但是,韩愈刚刚到任,大概连自己手下的官吏还没有认全,就急忙再三求见一个他素未谋面,又是历来被他“深恶痛绝”的佛教人士,况且自己又恰恰是因为排佛而被贬到潮州的。最合乎逻辑,也是最合理的解释是:韩愈要借这一举动向素来崇敬佛教的宪宗表示悔改之意,好取得他的谅解。
韩愈的这些言论和行动,产生了两个直接后果:
一是宪宗的怒火逐渐平息。这年十月,韩愈调任袁州刺史,可见他的策略已经奏效。次年,穆宗即位,大赦天下,他就被召回京师,出任国子祭酒。
二是坊间开始谣传:韩愈开始信奉佛教。为此,朝廷大员、尚书孟简还写信批评他。韩愈向来是以“辟佛传道”的领袖自居,所以,他慌了手脚,马上写了一封《与孟尚书书》,着手辟谣:
“潮州时有一老僧,号大颠,颇聪明,识道理,实能外形骸,以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要自以为难得,因与往来。及祭神至海上,遂造其庐,及来袁州留衣与之别,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
随后,韩愈笔锋一转,大颠法师信奉的“佛祖”就遭到了他的质疑:“且彼佛者,果何人哉?其行类君子邪?小人邪?”而且,佛教的危害“过于杨墨”,“礼乐崩而夷狄横,几何其不为禽兽也”。至于他刚刚留衣作别的大颠法师,也从一位“颇聪明,识道理”的名士变成了一个“与之语,虽不尽解”的普通和尚。
如果我们联系韩愈这一时期的许多互相矛盾的言论和行动,就会得出一个结论:韩愈虽然信奉儒家思想,但他又是一个对“功名利禄”极其看重的人。自从踏上仕途,韩愈的权力欲就压倒了理性,信奉的是做官不只“为人”,更要“有利乎己”的观念。为了保住自己的仕途和地位,韩愈不但能够阿谀奉承、首鼠两端,甚至可以在自己一贯标榜的政治原则——“辟佛传道”上妥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古往今来,中国人都“望子成龙”,因此留下了不少教育子孙后代的诗词,韩愈也不例外。例如,他有一首《示儿》诗:
“始我来京师,止携一束书。辛勤三十年,以有此屋庐……开门问谁来,无非卿大夫。不知官高卑,玉带悬金鱼。问客之所为,峨冠讲唐虞。酒食罢无为,棋槊以相娱。凡此座中人,十九持钧枢。”
开头两句,在叙述自己刚到京师时的窘境后,韩愈就开始对自己的仕途成就沾沾自喜,流露出一派“暴发户”的心态:夸耀自家门上非但“往来无白丁”,还都是“十九持钧枢”的朝廷重臣。对此,就连对韩愈仰慕之至,推崇他可以为“百世师”的苏东坡都读不下去,认为其“所示皆利禄事”,清人全祖望也持此种见解。
总之,韩愈虽是一代文豪,但因为他生活在皇权国家里,也无法抵抗“权力场”的诱惑,所以他在政治上经常是朝三暮四,翻云覆雨,拜倒在专制皇权的脚下,把自己的“理想”抛到一边,做出了许多让人难以理解,更不齿的事情! 上一页 [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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