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某论赵盾、赵朔之忠: |
赵盾、赵朔父子均为晋国忠臣、功臣。他们忠于国君、忠于国家、忠于职守。他们于国君忠心耿耿,于己不居功,于周围大臣以和为贵。这样的人于理说应该受到各方面的认同,至少应该被各方面的人所容忍。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赵盾仅仅为国为君进了几句忠言,晋灵公、屠岸贾就认为他碍事,就要加害于他,且要致他于死地。晋灵公桃园被杀,屠岸贾本应受死,赵盾为化解矛盾,并不以怨报怨。屠岸贾又和晋景公臭味相投,打得火热,他们再次污谄赵氏,并灭其族。赵氏一门忠烈,几乎全完了。 事君如事虎,确实如此。不管你祖先有多大的功劳,不管你做出了多大的成绩,也不管你有多忠心,即使你一点过错都没有,只要君主对你不高兴,你,你的家族,就可能在一夜之间全部完蛋,你死了还会被戴上不忠不义的罪名。这是什么世道?!然而这种世道还存在了几千年。 赵盾赵朔受当时礼教的影响实在太深了。我们固然不能用今天的标准来强求古人,但这里,我还是要讲,赵盾对屠岸贾这样的奸臣的认识是不够深刻的。由于当时没有限制屠岸贾一类人的机制,屠岸贾作恶也很难受到惩罚。屠岸贾是坏到骨子里的人,有求于你时他可以吃你的屎,一旦有机会他就会咬你,往死里咬你。他和赵盾赵朔是两类水火不相容的人。他要随心玩乐,他要弄权贪财,而赵盾赵朔所倡导和实行的必然跟他相背,他必然认为赵盾赵朔是他人生的绊脚石,他必须搬开,必须消灭。他的本性决定了他在有机会时会用卑鄙、下流的行为谄害忠良。赵盾在晋灵公桃园被杀后完全有能力除掉屠岸贾,屠岸贾又确有谄害忠良的死罪。赵盾图一己之仁而让此等大恶人逍遥法外,以至晋景公时又继续做恶,赵氏一族也被他所灭,岂不悲哉!再说赵朔,明知景公要灭他的族,即使申辩无用,也应效用其他人的做法:逃到国外,以求自免。即使自己要效忠,也应让其他人逃走,不应让全族众多人一起死。赵盾赵朔愚忠,因此不肯开动脑筋,让后人悲叹。
评论人:刘延生
注:此书评写于2002年。 |
原文: 时晋景公以齐、郑俱服,颇有矜慢之心,宠用屠岸贾,游 猎饮酒,复如灵公之日。赵同、赵括与其兄赵婴齐不睦,诬 以淫乱之事,逐之奔齐,景公不能禁止。时梁山无故自崩,雍 塞河流,三日不通。景公使太史卜之。屠岸贾行赂于太史,使 以“刑罚不中” ② 为言。景公曰:“寡人未常过用刑罚,何为 不中?”屠岸贾奏曰:“所谓刑罚不中者,失入失出,皆不中 者。赵盾弑灵公于桃园,载在史册,此不赦之罪,成公不加 诛戮,且以国政任之。廷及于今,逆臣子孙,布满朝中,何 以惩戒后人乎?且臣闻赵朔、原、屏等,自恃宗族众盛,将 谋叛逆。楼婴欲行谏沮,被逐出奔。栾、郤二家,畏赵氏之 势,隐忍不言。梁山之崩,天意欲主公声灵公之冤,正赵氏 之罪耳。”景公自战?时,已恶同括专横,遂惑其言。问于韩 厥,厥对曰:“桃园之事,与赵盾何与?况赵氏自成季以来, 世有大勋于晋。主公奈何听细人之言,而疑功臣之后乎?”景 公意未释然。复问于栾书、郤鑉ā6�讼仁馨都种�觯��? 其词,不肯替赵氏分辨。景公遂信岸贾之言,以为实然。乃 书赵盾之罪于版 ① ,付岸贾曰:“汝好处分,勿惊国人!” 韩厥知岸贾之谋,夜往下宫,报知赵朔,使预先逃遁。厥 曰:“吾父抗先君之诛,遂受恶名。今岸贾奉有君命,必欲见 杀,朔何敢避?但吾妻见有身孕,已在临月,倘生女不必说 了,天幸生男,尚可延赵氏之祀。此一点骨血,望将军委曲 保全,朔虽死犹生矣。”韩厥泣曰:“厥受知于宣孟,以有今 日,恩同父子。今日自愧力薄,不能断贼之头!所命之事,敢 不力任?但贼臣蓄愤已久,一时发难,玉石俱焚,厥有力亦 无用处。及今未发,何不将公主潜送公宫,脱此大难?后日 公子长大,庶有报仇之日也。”朔曰:“谨受教!”二人洒泪而 别。 赵朔私与庄姬约:“生女当名日文,若生男当名日武,文 人无用,武可报仇。”独与门客程婴言之。庄姬从后门上温车, 程婴护送,径入宫中,投其母成夫人去了。 夫妻分别之苦,自 不必说。 比及天明,岸贾自率甲士,围了下宫。将景公所书罪版, 悬于大门,声言:“奉命讨逆。”遂将赵朔、赵同、赵括、赵 旃各家老幼男女,尽行诛戮。旃子赵胜,时在邯郸,独免;后 闻变,出奔于宋。当时杀得尸横堂户,血浸庭阶。简点人数, 单单不见庄姬。岸贾曰:“公主不打紧,但闻怀妊将产,万一 生男,留下逆种,必生后患。”有人报说:“夜半有温车入宫。” 岸贾曰:“此必庄姬也。”即时来奏晋侯,言:“逆臣一门,俱 已诛绝,只有公主走入宫中。伏乞主裁!”景公曰:“吾如乃 母夫人所爱,不可问也。”岸贾又奉曰:“公主怀妊将产,万 一生男,留下逆种,异日长大,必然报仇,复有桃园之事,主 公不可不虑!”景公曰:“生男则除之。”岸贾乃日夜使人探伺 庄姬生产消息。数日后,庄姬果然生下一男。成夫人吩咐宫 中,假说生女。屠岸贾不信,欲使家中乳媪入宫验之。庄姬 情慌,与其母成夫人商议,推说所生女已死。此时景公耽于 淫乐,国事全托于岸贾,恣其所为。岸贾亦疑所生非女,且 未死,乃亲率女仆,遍索宫中。庄姬乃将狐儿置于裤中,对 天祝告曰:天若灭绝赵宗,儿当啼;若赵氏还有一脉之延,儿 则无声。”及女仆牵出庄姬,搜其宫,一无所见,裤中绝不闻 啼号之声。岸贾当时虽然出宫去了,心中到底狐疑。或言: “狐儿已寄出宫门去了。”岸贾遂悬赏于门:“有人首告狐儿真 信,与之千金;知情不言,与窝藏反贼一例,全家处斩。”又 吩咐宫门上出入盘诘。 却说赵盾有两个心腹门客,一个是公孙杵臼,一个是程 婴。先前闻屠岸贾围了下宫,公孙杵臼约程婴同赴其难。婴 曰:“彼假托君命,布词讨贼,我等与之俱死,何益于赵氏?” 杵臼曰:“明知无益。但恩主有难,不敢逃死耳!”婴曰:“姬 氏有孕,若男也,吾与尔共奉之;不幸生女,死犹未晚。”及 闻庄姬生女,杵臼泣曰:“天果绝赵乎!”程婴曰:“未可信也, 吾当察之。”乃厚赂宫人,使通信于庄姬。庄姬知程婴忠义, 密书一“武”字递出。程婴私喜曰:“公主果生男矣!”及岸 贾搜索宫中子得,程婴谒杵臼曰:“赵氏孤在宫中,索之不得, 此天幸也!但可瞒过一时耳。后日事泄,屠贼又将搜索。必 须用计,偷出宫门,藏于远地,方保无虞。”杵臼沉吟了半日, 问婴曰:“立孤与死难,二者孰难?”婴曰:“死易耳,立孤难 也。”杵臼曰:“子任其难,我任其易,何如?”婴曰:“计将 安出?”杵臼曰:“诚得他人婴儿诈称赵孤,吾抱往首阳山中, 汝当出首 ① ,说孤儿藏处。屠贼得伪孤,则真孤可免矣。”程 婴曰:“婴儿易得也。必须窃得真孤出宫,方可保全。”杵臼 曰:“诸将中惟韩厥受赵氏恩最深,可以窃孤之事托之。”程 婴曰:“吾新生一儿,与孤儿诞期相近,可以代之。然子既有 藏孤之罪,必当并诛,子先我而死,我心何忍?”因泣下不止。 杵臼怒曰:“此大事,亦美事,何以泣为?”婴乃收泪而去。夜 半,抱其子付于杵臼之手。即往见韩厥,先以“武”字示之, 然后言及杵臼之谋。韩厥曰:姬氏方有疾,命我求医。汝若 哄得屠贼亲往首阳山,吾自有出孤之计。” 程婴乃扬言于众曰:“屠司寇欲得赵孤乎,曷为 ② 索之宫 中?”屠氏门客闻之,问曰:汝知赵氏孤所在乎?”婴曰:果 与我千金,当告汝。”门客引见岸贾,岸贾叩其姓氏。对曰: “程氏名婴,与公孙杵臼同事赵氏。公主生下孤儿,即遣妇人 抱出宫门,托吾两人藏匿,婴恐日后事露,有人出首,彼获 千金之赏,我受全家之戮,是以告之。”岸贾曰:“孤在何处?” 婴曰:“请屏左右,乃敢言。”岸贾即命左右退避。婴告曰: “在首阳山深处,急往可得,不久当奔秦国矣,然须大夫自往。 他人多与赵氏有旧,勿轻托也。”岸贾曰:“汝但随吾往,实 则重赏,虚则死罪。”婴曰:“吾亦自山中来此,腹馁甚,幸 赐一饭。”岸贾与之酒食。婴食毕,又催岸贾速行。岸贾自率 家甲三千,使程婴前导,径往首阳山。纡回数里,路极幽僻, 见临溪有草庄数间,柴门双掩。婴指曰:“此即杵臼孤儿处也。” 婴先叩门,杵臼出迎,见甲士甚众,为仓皇走匿之状。婴喝 曰:“汝勿走,司寇已知孤儿在此,亲自来取,速速献出可也。” 言未毕,甲士缚杵臼来见岸贾。岸贾问:“孤儿何在?”杵臼 赖曰:“无有。”岸贾命搜其家,见壁室有锁甚固。甲士去锁, 入其室,室颇暗。仿佛竹床之上,闻有小儿惊啼之声。抱之 以出,锦绷绣褓,俨如贵家儿。杵臼一见,即欲夺之,被缚 不得前。乃大骂曰:’小人哉,程婴也!昔下宫之难,我约汝 同死,汝说:公主有孕,若死,谁作保孤之人!’今公主将孤 儿付我二人,匿于此山,汝与我同谋做事;却又贪了千金之 赏,私行出首。我死不足惜,何以报赵宣孟之恩乎?”千小人, 万小人,骂一个不住。程婴羞惭满面,谓岸贾曰:“何不杀之?” 岸贾喝令:“将公孙杵臼斩首!”自取孤儿掷之于地,一声啼 哭,化为肉饼,哀哉!髯翁有诗云: 一线宫中赵氏危,宁将血胤代孤儿。 屠奸纵有弥天网,谁料公孙已售欺? 屠岸贾起身往首阳山擒捉孤儿,城中那一处不传遍,也 有替屠家欢喜的,也有替赵家叹息的,那宫门盘诘,就怠慢 了。韩厥却教心腹门客,假作草泽 ① 医人,入宫看病,将程婴 所传“武”字,粘于药囊之上。庄姬看见,已会其意。诊脉 已毕,讲几句胎前产后的套语。庄姬见左右宫人,俱是心腹, 即以孤儿裹置药囊之中。那孩子啼哭起来,庄姬手抚药囊祝 曰:“赵武,赵武!我一门百口冤仇,在你一点血泡身上,出 宫之时,切莫啼哭!”吩咐已毕,孤儿啼声顿止,走出宫门, 亦无人盘问。韩厥得了孤儿,如获至宝,藏于深室,使乳妇 育之,虽家人亦无知其事者。 屠岸贾回府,将千金赏赐程婴。程婴辞不愿赏。岸贾曰: “汝原为邀赏出首,如何又辞?”程婴曰:“小人为赵氏门客已 久,今杀孤儿以自脱,已属非义,况敢利多金乎?倘念小人 微劳,愿以此金收葬赵氏一门之尸,亦表小人门下之情于万 一也。”岸贾大喜曰:“子真信义之士也!赵氏遗尸,听汝收 取不禁。即以此金为汝营葬之资。”程婴乃拜而受之。尽收各 家骸骨,棺木盛殓,分别葬于赵盾墓侧。事毕,复往谢岸贾。 岸贾欲留用之,婴流涕言曰:“小人一时贪生怕死,作此不义 之事,无面目复见晋人,从此将餬口远方矣。”程婴辞了岸贾, 往见韩厥。厥将乳妇及孤儿交付程婴。婴抚为己子,携之潜 入盂山藏匿。后人因名其山日藏山,以藏孤得名也。 后三年,晋景公游于新田,见其土沃水甘,因迁其国,谓 之新绛。以故都为故绛。百官朝贺,景公设宴于内宫,款待 群臣。日色过晡,左右将治烛。忽然怪风一阵,卷入堂中,寒 气逼人,在座者无不惊颤。须臾,风过,景公独见一逢头大 鬼,身长丈余,披发及地,自户外而入,攘臂大骂曰:“天乎! 我子孙何罪,而汝杀之?我已诉闻于上帝,来取汝命!”言毕, 将铜锤来打景公。景公大叫:“群臣救我!”拔佩剑欲斩其鬼, 误劈自己之指。群臣不知为何,慌忙抢剑。景公口吐鲜血,闷 倒在地,不省人事。未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话说晋景公被蓬头大鬼所击,口吐鲜血,闷倒在地。内 侍扶入内寝,良久方醒。群臣皆不乐而散。景公遂病不能起。 左右或言:“桑门大巫,能白日见鬼,盍往召之?”桑门大巫 奉晋侯之召,甫 ① 入寝门,便言:“有鬼!”景公问:“鬼状何 如?”大巫时曰:“蓬头披发,身长丈余,以手拍胸,其色甚 怒。”景公曰:“巫言与寡人所见正合,言寡人枉杀其子孙,不 知此何鬼也?”大巫曰:“先世有功之臣,其子孙被祸最惨者 是也。”景公愕然曰:“得非赵氏之祖乎?”屠岸贾在旁,即奏 曰:“巫者乃赵盾门客,故借端为赵氏讼冤,吾君不可听信。” 景公嘿然良久,又问曰:“鬼可禳 ② 否?”大巫曰:“怒甚,禳 之无益。”景公曰:然则寡人大限何如?”大巫曰:“小人冒死 直言,恐君之病,不能尝新麦也。”屠岸贾曰:“麦熟只在月 内,君虽病,精神犹旺,何至如此?若主公得尝新麦,汝当 死罪!”不繇景公发落,叱之使出。大巫去后,景公病愈深。 晋国医生入视,不识其症,不敢下药。 大夫魏鑉ㄖ�游合嘌杂谥谠唬骸拔嵛徘赜忻�蕉�耍�吆汀? 高缓,得传授于扁鹊,能达阴阳之理,善攻内外之症,见 ① 为 秦国太医。欲治主公之病,非此人不可。盍往请之?”众曰: “秦乃吾之仇国,岂肯遣良医以救吾君哉?”魏相又曰:“恤患 分灾,邻国之美事。某虽不才,愿掉三寸之舌,必得名医来 晋。”众曰:“如此,则举朝皆拜子之赐矣!” 魏相即日束装,驰轺车星夜往秦。秦桓公问其来意。魏 相奏曰:“寡君不幸而沾狂病,闻上国有良医和、缓,有起死 回生之术,臣特来敦请,以救寡君。”桓公曰:“晋国无理,屡 败我兵,吾国虽有良医,岂救汝君哉?”魏相正色曰:“明公 之言差矣!夫秦晋比邻之国,故我献公与尔 ② 穆公,结婚定 好,世世相亲。尔穆公始纳惠分,复有韩原来之战;继纳文 公,又有汜南之背盟。不终其好,皆尔为之。文公即世,穆 公又过听孟明,欺我襄公之幼弱,师出崤山,袭我属国,自 取败衄。我获三帅,赦而不诛,旋违誓言,夺我王官。灵康 之世,我一侵崇,尔即伐晋。及我景公问罪于齐,明公又遣 杜回兴救齐之师。败不知惩,胜不知止,弃好寻仇,莫不由 奏。明公试思:晋犯秦乎?秦犯晋乎?今寡君有负兹 ③ 之忧, 欲借针砭于高邻,诸臣皆曰:‘秦绝我甚,必不许。’臣曰: ‘不然。秦君屡举不当,安知不悔于厥 ④ 心?此行也,将假国 手以修先君之旧好。’明公若不许,则诸臣之料秦者中矣!夫 邻有恤患之谊,而明公废之;医有活人之心,而明公背之。窃 为明公不取也。”秦桓公见魏相辞慷慨,分剖详明,不觉起敬 曰:“大夫以正见责寡人,敢不听教!”即诏太医高缓往晋。魏 相谢恩,遂与高缓同出雍州,星夜望新绛而来。有诗为证: 婚媾于今作寇仇,幸灾乐祸是良谋。 若非魏相澜翻舌,安得名医到绛州? 时晋景公病甚危笃,日夜望秦医不至。忽梦有二坚子,从 己鼻中跳出,一竖曰:“秦高缓乃当世之名医,彼若至,用药, 我等必然被伤,何以避之?”又一竖子曰:“若躲在肓 ① 之上, 膏之下,彼能奈我何哉?”须臾,景公大叫心膈间疼痛,坐卧 不安。少顷,魏相引高缓至,入宫诊脉毕,缓曰:“此病不可 为矣!”景公曰:“何故?”缓对曰:“此病居肓之上,膏之下, 既不可以灸攻,又不可以针达;即使用药之力,亦不能及。此 殆 ② 天命也。”景公叹曰:“所言正合吾梦,真良医矣!”厚其 饯送之礼,遣归秦国。 时有小内侍江忠,伏侍景公辛苦,早间不觉失睡。梦见 背负景公,飞腾于天上,醒来与左右言之。值屠岸贾入宫问 疾,闻其梦,贺景公曰:“天者阳明,病者阴暗;飞腾天上, 离暗就明,君之疾必渐平矣。”晋侯是日,亦自觉胸膈稍宽, 闻言甚喜。忽报:“甸人来献新麦。”景公欲尝之,命饔人 ③ 取 其半,舂而屑之为粥。屠岸贾恨桑门大巫言赵氏之冤,乃奏 曰:“前巫者言主公不能尝新麦,今其言不验矣,可召而示之。” 景公从其言,召桑门大巫入宫,使岸贾责之曰:“新麦在此, 犹患不能尝乎?”巫者曰:“尚未可知。”景公色变。岸贾曰: “小臣咒诅,当斩!”即命左右牵去。大巫叹曰:“吾因明于小 术,以自祸其身,岂不悲哉!”左右献大巫之首,恰好饔人将 麦粥来献,时日已中矣。景公方欲取尝,忽然腹胀欲泄,唤 江忠:“负我登厕。”才放下厕,一阵心疼,立脚不住,坠入 厕中。江忠顾不得污秽,抱他起来,气已绝矣。到底不曾尝 新麦,屈杀了桑门大巫,皆屠岸贾之过也!上卿栾书,率百 官奉世子州蒲举哀即位,是为厉公。众议江忠曾梦负公登天, 后负公以出于厕,正应其梦,遂用江忠为殉葬焉。当时若不 言其梦,无此祸矣。口舌害身,不可不慎也!因晋景公为厉 鬼击死,晋人多有言赵门冤枉之事者,只为栾、郤二家,都 与屠岸贾交通相善,只有一个朝厥,孤掌难鸣,是以不敢为 赵氏仲冤。 时宋共公遣上卿华元,行吊于晋,兼贺新君。因与栾书 商议。欲合晋楚之成,免得南北交争,生民涂炭。栾书曰: “楚未可信也。”华元曰:“元善于子重,可以任之。”栾书乃 使其幼子栾针,同华元至楚,先与公子婴齐相见。婴齐见栾 针年青貌伟,问于华元,知是中军元帅之子,欲试其才,问 曰:“上国用兵之法何如?”针对曰:“整。”又问:“更有何长?” 针答曰:“暇。”婴齐曰:“人乱我整,人忙我暇,何战不胜? 二字可谓简而尽矣!。”由此倍加敬重。遂引见楚王,定议两 国通和,守境安民,动干戈者,鬼神殛 ① 之!遂订期为盟。晋 士燮,楚公子罢,共歃血于宋国西门之外。 楚司马公子侧,自以不曾与议,大怒曰:“南北之不相通 久矣!子重欲擅合成之功,吾必败之。”探知巫臣纠合吴子寿 梦,与晋、鲁、齐、宋、卫、郑各国大夫会于钟离,公子侧 遂说楚王曰:“晋、吴通好,必有谋楚之情。宋、郑俱从,楚 之宇下一空矣。”共王曰:“孤欲伐郑,奈西门之盟何?”公子 侧曰:“宋、郑受盟于楚,非一日矣。惟不顾盟,是以附晋。 今日之事,惟利则进,何以盟为?”共王乃命公子侧帅师伐郑, 郑复背晋从楚。此周简王十年事也。 晋厉公大怒,集诸大夫计议伐郑。时栾书虽则为政,而 三郤擅权。那三郤:乃郤鑉ā⑧S犨、郤至。鑉ㄎ�暇��В瑺? 为上军副将,至为新军副将,犨子郤毅,至弟郤乞,并为大 夫用事。伯宗为人正直敢言,屡向厉公言:“郤氏族大势盛, 宜分别贤愚,稍抑其权,以保全功臣之后。”厉公不听。三郤 恨伯宗入骨,遂谮伯宗谤毁朝政。厉公信之,反杀伯宗。其 子伯州犁奔楚,楚用为太宰,与之谋晋。厉公素性骄侈,兼 好内外嬖幸甚多。外嬖胥童、夷羊五、长鱼矫、匠丽氏等一 班少年,皆拜为大夫。内嬖美姬爱婢,不计其数。日事淫乐, 好谀恶直,政事不修,群臣解体。士燮见朝政日非,不欲伐 郑。郤至曰:“不伐郑,何以求诸侯?”栾书曰:“今日失郑, 鲁、宋亦将离心,温季之言是也。”楚降将苗贲皇亦劝伐郑, 厉公从其言。独留荀罂居守,遂亲率大将郤书、士燮、郤鑉ā? 荀偃、朝厥、郤至、魏鑉ā㈣镎氲龋�龀盗�俪耍�坪频吹矗? 杀奔郑国。一面使郤犨往鲁、卫各国,请兵助战。 郑成公闻晋兵势大,欲谋出降。大夫姚钩耳曰:“郑地褊 小,间于两大,只宜择一强者而事之,岂可朝楚暮晋,而岁 岁受兵乎?”郑成公曰:“然则何如?”钩耳曰:“依臣之见,莫 如求救于楚。楚至,吾与之夹攻,大破晋兵,可保数年之安 也。”成公遂遣钩耳往楚求救。楚共王终以西门之盟为嫌,不 欲起兵,问于令尹婴齐。婴齐对曰:“我实无信,以致晋师, 又庇郑而与之争,勤民以逞,胜不可必,不如待之。”公子侧 进曰:“郑入不忍背楚,是以告急。前不救齐,今又不救郑, 是绝归附者之望也。臣虽不才,愿提一旅,保驾前往,务要 再奏‘掬指’之功。”共王大悦,乃拜司马公子侧为中军元帅, 令尹公子婴齐为左军,右尹公子壬夫将右军。自统亲军两广 之众,望北进发,来救郑国。日行百里,其疾如风,早有哨 马报入晋军。士燮私谓栾书曰:“君幼不知国事,吾伪为畏楚 而避之,以儆君心,使知戒惧,犹可少安。”栾书曰:“畏避 之名,书不敢居也。”士燮退而叹曰:“此行得败为幸,万一 战胜,外宁 ① 必有内忧,吾甚惧之!” 时楚兵已过鄢陵,晋兵不能前进,留屯彭祖冈,两下各 安营下寨。来日,是六月甲午大尽之日,名为晦日。晦不行 兵,晋军不做准备,五鼓漏尽 ② ,天色犹未大明,忽然寨外喊 声大振。守营军士忙忙来报:“楚军直逼本营,排下阵势。”栾 书大惊曰:“彼既压我军而阵,我军不能成列,交兵恐致不利。 且坚守营垒,待从容设计以破之。”诸将纷纷议论,有言选锐 突阵者,有言移兵退后者。时士燮之子名''��瓴乓皇��辏? 闻众议不决,乃突入中军,禀于栾书曰:“元帅患无战地乎? 此易事也。”栾书曰:“子有何计?”士''�唬骸按�罾伟延�牛? 军士于寨内暗暗将灶土尽皆削平,井用木板掩盖,不过半个 时辰,结阵有余地矣,既成列于军中,决开营垒,以为战道, 楚其奈我何哉?”栾书曰:“井灶乃军中急务,平灶塞井,何 以为食?” ''�唬骸跋让�骶�け赣诹妇凰��阒б欢�眨�? 布阵已定,分拨老弱于营后另作井灶就之。”士燮本不欲战, 见其子进计,大怒,骂曰:“兵之胜负,关系天命。汝童子有 何知识,敢在此摇唇鼓舌?”遂拔戈逐之。众将把士燮抱住, 士''�侥茏咄选h锸樵唬骸按送�又�牵�び诜睹弦病!蹦舜? 士''��疲�罡髡�嘣旄闪福�缓笃皆钛诰��诹姓笫疲�? 备来日交兵。胡曾咏史诗云: 军中列阵本奇谋,士燮抽戈若寇仇。 岂是心机逊童子,老成忧国有深筹。 却说楚共王直逼晋营而阵,自谓出其不意,军中必然扰 乱。却寂然不见动静,乃问于太宰伯州犁曰:“晋兵坚垒不动, 子晋人也,必知其情。”州犁曰:“请王登辎车而望之。”楚王 登辎车,使州犁立于其侧。王问曰:“晋兵驰骋,或左或右者 何也?”州犁对曰:“召军吏也。”王曰:“今又群聚于中军矣。” 州犁曰:“合而为谋也。”又望曰:“忽然张幕何故?”州犁曰: “虔告于先君也。”又望曰:“今又撤幕矣。”对曰:“将发军令 也。”又望曰:“军中为何暄哗,飞尘不止?”对曰:“彼因不 得成列,将塞井平灶,为战地耳。”又望曰:“车皆驾马矣,将 士升 ① 车矣。”对曰:“将结阵也。”又望曰:“升车者何以复 下?”对曰:“将战而祷神也。”又望曰:“中军势似甚盛,其 君在乎?”对曰:“栾、范之族,挟公而阵,不可轻敌也。”楚 王尽知晋国之情,乃戒谕军中,打点来日交锋之事。楚之降 将苗贲皇亦侍于晋侯之侧,献策曰:“自令尹孙叔之死,军政 无常。两广精兵,久不选换,老不堪战者多矣。且左右二帅, 不相和睦。此一战楚可败也。”髯翁有诗云: 楚用州犁本晋良,晋人用楚是贲皇。 人才难得须珍重,莫把谋臣借外邦。 是日,两军各坚垒相持,未战。楚将潘党于营后试射红 心,连中三矢,众将哄然赞美。适值养繇基至,众将曰:“神 箭手来矣!”潘党怒曰:“我的箭何为不如养叔?”养繇基曰: “汝但能射中红心,未足为奇;我之箭能百步穿杨!”众将问 曰:“何为百步穿杨?”繇基曰:“曾有人将颜色认记杨树一叶, 我于百步外射之,正穿此叶中心,故曰百步穿杨。”众将曰: “此间亦有杨树,可试射否? ”繇基曰:“何为不可。”众将大 喜曰:“今日乃得观养叔神箭也!”乃取墨涂记杨枝一叶,使 繇基于百步外射之,其箭不见落下。众将往察之,箭为杨枝 挂住,其镞正贯于叶心。潘党曰:“一箭偶中耳!若依我说, 将三叶次第记认,你次第射中,方见高手。”繇基曰:“恐未 必能,且试为之。”潘党于杨树上高低不等,涂记了三叶,写 个“一”“二”“三”字。养繇基也认过了,退于百步之外,将 三矢也记个“一”“二”“三”的号数,以次发之,依次而中, 不差毫厘。众将皆拱手曰:“养叔真神人也!” 潘党虽然暗暗称奇,终不免自家要显所长,乃谓繇基曰: “养叔之射,可谓巧矣!然杀人还以力胜,吾之射能贯数层坚 甲,亦当为诸君试之。”众将皆曰:“愿观。”潘党教随行组甲 之士,脱下甲来,叠至五层。众将曰:“足矣。”潘党命更迭 二层,共是七层。众将想道:“七层甲,差不多有一尺厚,如 何射得过?”潘党教把那七层坚甲,绷于射鹄之上。也立在百 步之外,挽起黑雕弓,拈著狼牙箭,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 抱婴儿,觑得端端正正,尽力发去。扑的一声,叫道:“著了!” 只见箭上,不见箭落,众人上前看时,齐声喝采起来道:“好 箭!好箭!”原来弓劲力深,这枝箭直透过七层坚甲,如钉钉 物,穿的坚牢,摇也摇不动。潘党面有德色,叫军士将层甲 连箭取下,欲以遍夸营中。养繇基且教“莫动!吾亦试射一 箭,未知何如?”众将曰:“也要看养叔神力。”繇基拈弓在手, 欲射复止。众将曰:“养叔如何不射?”繇基曰:“只依样穿札, 未为希罕,我有个送箭之法。”说罢,搭上箭,飕的射去,叫 道:“正好!”这枝箭不上不下,不左不右,恰恰的将潘党那 一枝箭,兜底送出布鹄那边去了。繇基这枝箭,依旧穿于层 甲孔内。众将看时,无不吐舌。潘党方才心服,叹曰:“养叔 妙手,吾不及也!”史传上载楚王猎于荆山,山上有通臂猿, 善能接矢。楚兵围之数重,王命左右发矢,俱为猿所接。乃 召养繇基。猿闻繇基之名,即便啼号。及繇基到,一发而中 猿心。其为春秋第一射手,名不虚传矣。潜渊有诗云: 落乌 ① 贯虱 ② 名无偶,百步穿杨更罕有。 穿札将军未足奇,强中更有强中手。 众将曰:“晋楚相持,吾王正在用人之际,两位将军,有 此神箭,当奏闻吾王,美玉不可韫椟而藏。” ③ 乃命军士将箭 穿层甲,抬到楚共王面前,养繇基和潘党一同过去。众将将 两人先后赌射之事,细细禀知楚王:“我国有神箭如此,何愁 晋兵百万?”楚王大怒曰:“将以谋胜,奈何以一箭侥幸耶?尔 自恃如此,异日必以艺 ④ 死!’尽收繇基之箭,不许复射。养 繇基羞惭而退。 次日五鼓,两军中各鸣鼓进兵。晋上军元帅郤鑉üコ�? 军,与公子婴齐对敌,下军元帅韩厥攻楚右军,与公子壬夫 对敌。栾书士燮各帅本部车马,中军护贺,与楚共王和公子 侧对敌。这边晋厉公是郤毅为御,栾针为车右将军,郤至等 引新军,为后队接应,那边楚共王出阵。上午本该乘右广,那 右广却是养繇基为将,共王怪繇基恃射夸嘴,不用右广,反 乘了左广。却是彭名为御,屈荡为车右将车。郑成公引本国 车马为后队接应。 却说厉公头带冲天凤翅盔,身披蟠龙红锦战袍,腰悬宝 剑,手提方天大戟,乘著金叶包裹的戎辂。右有栾书,左有 士燮,展开军门,杀奔楚阵来。谁知阵前却有一窝泥淖,黎 明时候,未曾看得仔细,郤毅御车勇猛,刚刚把晋侯车轮陷 于淖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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