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直接的心理刻画,写人物怎么想,怎么感觉。二是间接描写,就是借助人物的外部表现如语言、动作、肖像来反映人物的内心世界。
直接进行心理描写,不能说一些浮泛的空话,要能把内心深处的精妙倾诉出来,使人物的思想性格得以深刻揭示。如鲁迅的《一件小事》,当作品中的“我”看到车夫送老女人向巡警分驻所走去时,有这样一段心理描写:“我这时突然感到—种异样的感觉,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刹时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而且他对于我,渐渐地又几乎变成一种威压,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按正常的视觉形象,应该是近大远小,而在“我”的感觉里,却一反正常的视觉形象,是“愈走愈大”,用连续转动的镜头更换画面,突出车夫形象的高大。“大”形成威压,榨出“小”,在纯真的车夫面前,“我”自惭形秽。这种内心活动的直接描写,深刻地揭示了一名知识分子在“一件小事”中心灵的震动和觉醒,对“我”思想性格的塑造起统领作用。
言为心声。准确而逼真地写出人物的语言,能生动地表现人物的思想性格。语言描写要切合人物的身份,要个性化否则难以表现内心世界。老舍在《我怎样学习语言》中说:“对话就是人物的性格等等的自我介绍。”对话巧妙,无需描写人物的模样,就能使读者好像目睹了说话的那些人。鲁迅的《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通篇是对话描写,通过对话,聪明人、傻子、奴才这三种人的思想性格活脱脱地被端到读者面前。前半部分是奴才和聪明人的对话。奴才寻聪明人诉苦,“你知道的。我所过的简直不是人的生活。吃的是一天未必有一餐,这一餐又不过是高梁皮,连猪狗都不要吃的,尚且只有一小碗……”聪明人听了惨然说“这实在令人同情”;听了奴才的继续诉苦,他“唉唉”叹息;听了奴才说敷衍不下去要另外想法子,明人说“我想,你总会好起来……”,似乎充满了理解与同情。中间部分奴才又寻人诉苦,说“我住的简直比猪窠还不如。主人并不将我当人;他对他的叭儿狗还要好到几万倍……。”
“混账!”那人大叫起来,使他吃惊了。那人是一个傻子。
“先生,我住的只是一间破小屋,又湿,又阴,满是虫,睡下去就咬得真可以。秽气冲着鼻子,四面又没有一个窗……。”
“你不会要你的主人开一个窗的么?”
“这怎么行?……”
“那么,你带我去看去!”
傻子跟奴才到他屋外,动手就砸那泥墙。
“先生!你干什么?”他大惊地说。
“我给你打开一个窗洞来。”
“这不行!主人要骂的!”
“管他呢!”他仍然砸。
“人来呀!强盗在毁咱们的屋子了!快来呀!迟一点
可要打出窟窿来了!……”他哭嚷着,在地上团团地打滚。
一群奴才都出来了,将傻子赶走。
听到了喊声,慢慢地最后出来的是主人。
“有强盗要来毁咱们的屋子,我首先叫喊起来,大家一同把他赶走了。”他恭敬而得胜地说。
“你不错。”主人这样夸奖他。
奴才毕竟是奴才,既要诉苦,对自己的处境愤愤不平,又要对一贯虐待他的主人讨好邀功,还要对真心帮他摆脱困境的傻子大肆诬陷。奴性十足、灵魂卑琐的思想性格特征在语
言中充分表露。
结束部分奴才在炫耀受到主人夸奖并恭维聪明人有先见之明时,聪明人说:“可不是么……。”纵观聪明人前后说的话,就可发现这些话都是空洞的、不着边际的、含含糊糊的,而这些话生动地反映了这个人物圆滑、不负责任、与世浮沉的卑陋庸俗的思想性格。
人物对话一定要少而精,有时一句话一个词就能刻画出人的思想面貌。《红楼梦》中林黛玉与世诀别前只说了半句话:“宝玉!宝玉!你好……”但千般愁、万般情均倾注其中,充分反映了林黛玉遗恨终天的悲剧性格。
四、绘细节。
要表现人物鲜明的个性,须重视细节的描写。借一斑以窥全豹,细节虽小,但作用不小,它在刻画人物中常起传神作用。作家杜鹏程曾这样说:“从一百个相类似的细节中选取一个细节(值得羡慕的富有!),谁能估量出这个细节会发出多么强烈的光和热。”这句话至少说了两个道理,一是细节在文中能发挥强烈的光和热,二是细节要典型,要一以当十,一以当百。为此,选择“一斑”要别具匠心,要确实能反映“全豹”,反映人物的思想性格和精神面貌,服从人物塑造的需要,服从主题表达的需要。
契诃夫的《变色龙》中有一个精彩的细节描写,这就是主人公奥楚蔑洛夫身上穿的新的军大衣的穿、脱、穿的描写。这个细节不影响故事情节的发展,但在刻画人物上很起作用。?主人公一出场穿的就是新的军大衣,暗示出这个警官是刚爬上去的;随着狗主人的不同而一再更换对狗的称呼、对狗的褒贬时,这件军大衣大起作用。警官听首饰匠赫留金告狗咬人的状后,俨然要严惩“罪犯”,但一听说是将军家的狗时,立刻态度大变,说:“席加洛夫将军?哦!……叶尔德林,帮我把大衣脱下来……真要命,天这么热,看样子多半要下雨了……”于是,掉转话头,指责赫留金。人群中议论狗,说不是将军家的狗,警官又大发议论,要好好教训“罪犯”,又听说“没错儿,将军家的”结论时,大衣又发挥作用了——“哦!……叶尔德林老弟,给我穿上大衣吧……好像起风了,挺冷……你把这条狗带到将军家里去,问问清楚。就说这狗是我找着,派人送上的。”脱了的大衣又穿了起来。最后真情大白,狗的主人是将军哥哥。于是,警官恐吓赫留金,“我早晚要收拾你”,并裹紧大衣,穿过广场径自走了。这个细节贯串全文,多方面刻画人物的思想性格。出场穿新的军大衣,显示警官的耀武扬威的气焰;变化无常的过程中,军大衣一会儿脱,一会儿穿,为自我解嘲作阶梯,生动地反映出警官对权势显赫的将军的恐惧,趋炎附势、媚上压下的狗类性格显露;狗咬人的案件不了了之,警官“裹紧大衣”走了,恐吓赫留金是虚张声势,灰溜溜地走是实质,趋炎附势的狗性决定了他不敢也不能公正地断这个案子,只能溜走。一件军大衣的细节描写,成了警官变色的保护物,成了贯穿全文的思想性格的侧面写照,在文中发挥的光和热难以估量。
细节描写在大手笔文中,有时仅顺带一笔,也光彩照人。如《故乡》中杨二嫂“一面愤愤的回转身,一面絮絮的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出去了”,顺手偷一副手套,表现了杨二嫂贪小便宜的坏习气。真是随手拈来,皆成文章。
描写人物、描写景物有种种技法,最常用的有以下几种:
一、简笔勾勒与工笔细描。
简笔勾勒就是用极简洁的语言把人物或景物的基本特征勾勒出来,不着颜色,不加烘托,给人以清晰的印象。这种方法也叫白描。运用这种技法,应“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如《药》开头的景物描写:“秋天的后半夜,月亮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出,只剩下—片乌蓝的天;除了夜游的东西,什么都睡着。”结尾时对坟地枯草的描写:“微风早经停息了;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铜丝。一丝发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细到没有。”对乌鸦的描写:“那乌鸦也在笔直的树枝间,缩着头,铁铸—般站着。”自然环境描写用了极省俭的笔墨,但作用很大。开头疏疏几笔创设了阴森幽暗的气氛,为全文定基调。结尾勾勒出坟地的死寂,烘托出夏四奶奶和华大妈心情的无比沉痛与悲凉。
勾勒人物也是以少许的笔墨取胜。如《一面》中描绘的鲁迅肖像:“黄里带白的脸,瘦得教人担心;头上直竖着寸把长的头发;牙黄羽纱的长衫;隶体‘一’字似的胡须;左手里捏着一枝黄色烟嘴,安烟的一头已经熏黑了。”瘦、直竖的头发、隶体“一”宇似的胡须,抓住人物肖像的这些特征几笔勾勒,一位健康被艰苦工作毁坏的老战士的坚毅形象突现在眼前。
工笔细描着力于精雕细刻,用细腻的笔法雕刻人物,雕刻景物。无论是静态还是动态,无论是静中有动,还是动中有静,都作精细的描绘,使所描写的对象纤毫毕现,给人以真切的感受。如《骆驼祥子》中祥子经受暴雨折磨的描绘:
“云还没铺满了天,地上已经很黑,极亮极亮的晴午忽然变成黑夜了似的。风带着雨星,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北边远处一个红闪,像把黑云揭开一块,露出一大片血似的。风小了,可是利飕有劲,使人颤抖。一阵这样的风过去,一切都不知怎好似的、连柳树都惊疑不定的等着点什么。又一个闪,正在头上,白亮亮的雨点紧跟着落下来,极硬的砸起许多尘土,土里微带着雨气。几个人雨点砸在样子的背上,他哆嗦了两下。雨点停了,黑云铺满了天。又一阵风,比以前的更厉害,柳枝横着飞,尘土往四下里走,雨道往下落;风、土、雨,混在一处,联成一片,横着竖着都灰茫茫冷飕飕,一切的东西都裹在里面,辨不清哪是树,哪是地,哪是云,四面八方全乱,全响,全迷糊。风过去了,只剩下直的雨道,扯天扯地地垂落,看不清一条条的,只是那么一片,一阵,地上射起无数的箭头,房屋上落下千万条瀑布。几分钟,天地已经分不开,空中的水往下倒,地上的水到处流,成了灰暗昏黄的,有时又白亮亮的,一个水世界。”
这段文字对夏日暴风雨来临的情景作了精雕细刻。从天上铺的乌云到地上乱舞的灰尘,从电闪到利飕的风,从雨星、雨点到雨道,从雨中柳、雨中人、雨中屋到白亮亮的水世界,都细笔细描。细写了暴风雨进逼、暴风雨来临的过程。先分笔写风、写雨星雨点、写闪、写树、写尘土,然后合笔写风、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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