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其他办公桌旁的那些人,急急忙忙围了过去。大伙一通忙活,几个女同事七手八脚地把吴明扶起来,往医院送,而老赵,只手足无措地在地上转圈,对大伙解释:我怎么了?我没怎么呀,我就是想跟她要几张信纸,我想把那段最新指示先在纸上写一遍,然后再往板报上抄。我怎么了?我没怎么呀,我不过是想跟她要几张信纸呀……他的尖嘴猴腮快速运动,制造出了丰富的表情,让众人看去想笑又不能笑。 吴明在医院和家里疗病期间,情绪基本还算稳定,只是双手死按衣兜和时不时要偷看衣兜的习惯没有改掉。对家里人,对献忠这样的朋友,她偶尔要一本正经地认真说道:不是他,真不是他;对单位里去看她的人,她若说话,则多少能带上一丝恐惧:我没有,真没有;只是有一次老赵去看她,她的表现才再度激烈起来,捂着衣兜试图逃跑,被人拦住后,她扑通一声给老赵跪下:求求你……
莫明结束在南方的工作回沈阳后,吴明已调到另一个单位。有人给她讲了吴明在夜路上受到惊吓的事,说吴明的精神状态恢复以后,就不像过去那么聪明伶俐了,脑子有些迟顿,经常说些蠢话,所幸的是,调到另一个单位后情况见好。吴明对此什么也没说,只唔唔唔,就好像听人讲,这半年里单位发生的其他轶事趣闻时,他唔唔唔一样。又过了大约半年时间,莫明以某种看似偶然实则精心设计的必然的方式,结识了献忠,并巧妙地跟献忠打听吴明的情况。献忠和吴明仍是好朋友,关系密切,来往频繁,只是这时献忠已成了大姐姐,更多的时候,总是吴明听命于她服膺于她。那天,莫明听完吴明的情况,要求献忠别把他找过她的事说给吴明,但希望献忠,一旦吴明那边身体上或生活中出现了什么大的变故,能通知他。献忠答应了。
[引文?1978] 亲爱的M: 真快,一晃儿你离开我已经这么多天了,我非常想你。你想我吗? 我天天对着日历计算你的归期,甚至有一天,我假装若无其事地让小王去问问你爱人你回来没有,我说有个急件想请你过目。小王说那问啥,说好了这次北京的理论务虚会要开一个月的;再说老M要是回来了,还能不上班吗?是呀,这些我都知道,你还得半个月才能回沈阳呢,而且你回来后,你要做的第二件事就会是来我这里(想想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回家,我心里酸溜溜的,当然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可我还是要胡思乱想地做噩梦,梦里都是你不好的事情。有一回做梦你调离咱们单位了,调离沈阳了,走时连个招呼都没跟我打;还有一回做梦你官当得更大了,一群女的陪你看《鸽子号》,就是江青喜欢看的那个黄色电影;只有一回做梦是你又挨整了,所有的人都批判你,包括你爱人,只有我扑上去保护你,你说小W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亲爱的,我愿意当你惟一的亲人,永远。可你又要说我孩子气了吧?我倒是经常希望自己是孩子,因为我是孩子,就不能和你进行这无望的恋爱,就不能有苦恼有忧愁了。可是亲爱的,你别听我瞎说,我就是苦恼死,忧愁死,就是永远生活在无望之中,我也愿意当一个大人,当一个能和你相爱的大人。 亲爱的,这些天不能和你相依相偎,我就夜夜让你照片陪我入眠。我不能满意的是,那不是你的个人照片,在一群人中,你虽然坐在最中央最显眼的地方,可还是太小了。为了只突出你,我只能把那张照片上的别人都铰掉,包括我自己,也让我扔掉了。这样,我就拥有了一张你单独的照片,并且你的形象格外地大了起来。你说过的,要送我一张你的照片,这回从北京回来你一定要送我。另外,这段时间里,每次我妈回家都看我摆弄你送我的毛衣,大热天也穿在身上,就讽刺我说,这毛衣不是买的是神仙赐的咋的,你怎么不打个龛把它供上。我骄傲地想,它就是神仙赐的,我也早打好龛把它供上了。是的,你是我的神,这是你赐我的,而且,我也早已把它供在了心里。我真幸福呀! 我不敢奢望你立刻出现在我面前,但我希望能收到一封你的来信。 此致 紧紧拥抱你! W ×月×日 * * * * * 小W同志你好: 来信收到,很想念你和同志们。这次在北京开会的时间长了些,但意义重大,学习到了许多中央的新精神,思想得到了武装,非常想立刻回去,把中央的精神带给同志们,让咱们在中央精神的指引下,同心协力干四化,众志成城奔小康,把被四人帮耽误的时间和造成的损失夺回来。 这么些年里,中国让四人帮糟踏苦了,我也和你一样,几乎总是生活在噩梦之中。但噩梦醒来是早晨,有华主席党中央的英明领导,我现在做的已经不是噩梦了,梦里总是充满崭新的希望。我愿你和我还有每一个同志都一样,要做梦就做美梦,做建设社会主义奔向共产主义的神仙美梦,当革命的神仙。你还年轻,我也不老,我们会赶上美梦成真的那一天的。 你托我在北京买影集一事,我会时时放在心上,回去时带给你。 此致 远握! M ×月×日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