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规划学会的调查显示,上世纪90年代以前,北京胡同消失速度比较缓慢。1949北京共有3050条胡同,到80年代末还剩2250条。胡同的大规模消亡始于九十年代开始的城市改造运动。

▲正在拆迁的校场口胡同。

白阳　摄

白阳

    王继兰决定在她宣武门校场口胡同的老宅坚守下去,虽然胡同口醒目的“拆迁公告”时时提醒着她,这片她生活了50多年的地方也许不久后就会和周围的高楼大厦融为一体。

    “家就算再不好,也是我们的家呀!我在这里出生、长大,这里有我童年时的记忆,有我少女时的梦想,这种感情,怎么能用冷冰冰的一平米几万的金钱来衡量呢?”她不无忧伤地说。

    窗外,推土机已在不远处隆隆作响。

    旧城内土地价格普遍较高,所以胡同拆迁后以建设商业办公大楼居多,用作居民楼的较少

    无独有偶,自从去年北京南横东街要拆迁改造的消息传出之后,家住虎坊桥的杨先生就隔三差五来正处于拆迁区的“小肠陈”吃饭,“只想记住这个味儿”。南横街店是这家著名老字号年代最久的分店,杨先生说自己上小学、中学时,每天都打“小肠陈”门口经过:“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这里,要真拆了心里挺难受。”

    “小肠陈”的门口,“中信城”的施工现场一片繁忙。由于地理位置优越,尽管现在楼市低迷,中信城的售价还是坚挺地保持在均价35000元/平米的高位上。

    “有名胡同三千六,无名胡同赛牛毛”。北京文化与胡同密不可分。人常说,先有了北平,才有了老舍的小说。老舍笔下的北平是“有院子与树,不拥挤也不僻静的”,从车夫到鸿儒,从小贩到茶客,每一个北京人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都在这弯弯曲曲的胡同里上演。胡同,就是北京人的精神家园。

    对于在北京胡同长大的法籍作家华新民来说,北京的独特魅力就在这由小胡同、四合院等传统街巷营造出的历史氛围中。十年来,她每天都在为这些面临消失的胡同奔走呼号,尽管如此,她的脚步还是赶不上施工队拆迁的速度。随着城市建设不断向二环内纵伸,旧城胡同正在迅速被侵蚀掉。

    长期从事历史城市与建筑保护的北京建筑工程学院教授汤羽扬介绍说,因为旧城内土地价格普遍较高,所以胡同拆迁后以建设商业办公大楼居多,用作居民楼的较少,此外还有少量公共设施。总体而言,目前城市建设还是“经济先行”。

    因此就在短短几年内,王继兰发现自己生活多年的旧城一点点变得陌生起来。从宣武门到菜市口,从广安门到骡马市,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宏伟的商业中心取代了狭窄的胡同,“北京就该是静谧大气的,上海就该是富丽堂皇的,如果全国都建得好像外滩,那么自己的风格在哪儿呢?”

    “1949年解放时,为了保护古城,曾严禁解放军开炮。但今天……”

    对于建筑专家和文物保护志愿者来说,更难以承受的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文化艺术价值很高的名人故居,也无法躲过在“现代化”的浪潮中被摧毁的命运。

    原广渠门内大街207号四合院,是唯一获学界公认的曹雪芹故居。2000年,故居所在的广安大街改造扩建,有关部门在反对声中将其夷为平地。著名作家舒乙发表评论:拆除曹雪芹故居的严重性,如同拆除歌德、莎士比亚、雨果故居。

    在跟推土机斗争了10年的华新民眼里,曹雪芹故居的命运只是老北京许许多多名人故居现状的缩影。建于明末清初的美术馆厚街22号、中西合璧的霞公府街13号、果郡王府孟端胡同45号……她见证了一个个“美的毁灭”。

    孟端胡同始建于元代,从乾隆28年到上世纪40年代,孟端胡同45号院一直是雍正皇帝之孙果郡王家族的住所,国家文物局局长曾赞其为“北京四合院中的上上品”。

    如今,迁建阜成门内的“孟端45号”成为一个高级会所,霓虹灯让夜幕下的宅院显得格外精致豪华,却也没有了胡同的亲切质朴。一位网友在论坛上叹道:“从今之后,世上再无孟端胡同45号”。

    汤羽扬教授认为,点状保护保留的是个别有价值的建筑,而整体保护保留的是格局、群体、关系,北京的胡同不是因为一个四合院而有名,四合院、胡同、街区等等都是一个整体,“迁建只能针对个别,而不能针对整个城市”。

    调查显示,北京仅东城区、西城区和宣武区就有300余所名人故居,但挂牌列入国家文物保护单位的只有36所,大量未挂牌的名人故居,正随着城市建设的展开而消亡。华新民在书中写道:“1949年解放时,为了保护古城,曾严禁解放军开炮。但今天的推土机却代替了往日的大炮,甚至比任何炮火轰炸得更彻底。”

    汤羽扬教授指出,名人故居的现状比较复杂,很早就被文物部门接管的故居普遍保护较好；但如果因为历史原因故居还有住户的话,将里面的居民全部腾退作为文物保护单位的难度很大,这种情况下名人故居的命运往往就和所在的胡同连在一起。

    处于南横东街“危改”范围内的康有为故居即是如此。作为南海会馆旧址暨康有为故居的米市胡同43号院,现有住户100多家,除了门口挂的牌子与其它破落大杂院无异。当记者来到这里时,故居周边的房屋都标着大大的“拆”字,拆下来的砖头瓦片随意地抛在路边,成为孩子们手中戏耍的玩具。

    现代交通的介入破坏了胡同的舒适性。胡同因为产生的时代较早,其尺度更适于步行

    从孟端胡同45号院一直向东,经过锦什坊街,就是齐白石故居所在的跨车胡同。如今这些胡同街巷已变为金融街的核心区,只有突兀地被摩天大楼包围着的齐白石故居,沉默地提醒着游人这些地名曾经存在。

    更多如齐白石故居一样孤岛般存在的文保单位正在大批出现。据了解,北京市在2008年前夕,投入了10亿元专项补助资金,用于东城、西城、宣武、崇文四城区的危房改造和完善市政设施工作,涉及44条胡同、1474个院落、居民1万户。

    华新民反对为了交通的方便拆除胡同拓宽马路,因为“从全世界范围内看,老城区的节奏都是慢悠悠的。”她认为游客到一个地方是要看真实的东西,要看真实的胡同多走一点路就可以了,为了游客方便拓宽胡同的做法显然是荒谬的。

    “城市毕竟是让人居住而非为旅游者而存在的,在城市建设中首先要考虑居住者而非旅游者。以开发旅游的心态去保护胡同,难免会对胡同本身造成伤害。”汤羽扬如是说。

    今年年初,东城区出台了“钟鼓楼时间文化城”的钟鼓楼周边改造方案,项目包括建造纪念广场、博物馆、停车场和餐饮娱乐等配套设施。

    华新民认为这源于一种对“现代化”的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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