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用这些方法,描写阿Q也还得用这些方法(当然具体运用时要有所侧重或变些花样)。只要让学生通过解剖“假洋鬼子这只麻雀”掌握剖析典型人物的方法,他们势必会跃跃欲试地去剖析阿Q的形象的。我因势利导,让学生堂下完成《阿Q形象之我见》的短文。批阅后,立足于中篇小说,我对阿Q的形象做了全面的总结,肖像、语言、行动分析之后,我补缺性地着重讲了心理描写和环境描写,从学生会意的眼神和频频点头的动作上我发现了自己的教学效果。
三、含英咀华,从琢磨语言中有所妙悟
语言是构制文学丰碑的建筑材料,一流作家都是响当当的语言大师。语言大师们总是选取那唯一准确的动词、形容词……细心的读者只有在反复琢磨中才会领略到“叹为观止”的艺术享受。请看《阿Q正传》中这段并不起眼的文段:
未庄的人心日见其安静了。据传来的消息,知道革命党虽然进了城,倒还没有什么大异样。知县大老爷还是原官,不过改称了什么,而且举人老爷也做了什么——这些名目,未庄人都说不明白——官,带兵的也还是先前的老把总。只有一件可怕的事是另有几个不好的革命党夹在里面捣乱,第二天便动手剪辫子,听说那邻村的航船七斤便着了道儿,弄得不像人样子了。但这却还不算大恐怖,因为未庄人本来少上城,即使偶有想进城的,也就立刻变了计,碰不着这危险。阿Q本也想进城去寻他的老朋友,一得这消息,也只得作罢了。
但未庄也不能说是无改革。几天之后,将辫子盘在顶上的逐渐增加起来了,早经说过,最先自然是茂才公,其次便是赵司晨和赵白眼,后来是阿Q。倘在夏天,大家将辫子盘在头顶上或者打一个结,本不算什么稀奇事,但现在是暮秋,所以这“秋行夏令”的情形,在盘辫家不能不说是万分的英断,而在未庄也不能说无关于改革了。
“安静”是个极普通的形容词,普通得连小学生都一清二楚。“安静”一般说来是个褒义词,但对刚会走路的孩童来说,除非睡觉,如果“安静”了,恐怕快该看医生了吧。“安静”对小孩如此,对革命更是一个贬义词,因为革命是阶级间的暴烈行动,需要暴风骤雨和地覆天翻,可辛亥革命时期的未庄,人心却“日见其安静了”,它说明辛亥革命是雨过地皮干,联系到城里是官员依旧,只是换个官名,可谓“药不换,汤也不换”。如此丰富的社会内容,作者用看似轻轻拈来的“安静”二字就画龙点睛地概括净尽了,“安静”一词饱含着鲁迅对辛亥革命的多少评价啊!
“盘”也是个很平常的字,“盘辫”可有学问了,要不怎么会有“盘辫家”呢!盘辫平日很平常,可辛亥革命时期极不平常,因为当时一个人的盘辫与否反映着该人的政治态度,甚至关乎着他的死生。清王朝的臣民脑后都拖着一条大辫子,而反抗清朝的革命者早已剪下了“狗尾巴”。处在决战前夕,政权未定之时,当百姓实在难哪,于是,“盘辫”应运而生了;如果清王朝获胜,一秒钟就可放下辫子,“看,我是清室的顺民”;如果革命党人获胜,“看,我脑后没有‘马尾巴’,咱坚决拥护革命”,这真是两面讨好、左右逢源的好办法!能够想出这个投机骑墙“好招儿”的最先自然是茂才公,因为他见多识广,很有心计;其次便是赵司晨和赵白眼,因为“二赵”是茂才公父子的狗腿子,奴才跟在主子后面自然是亦步亦趋了。文中的“盘”、“盘辫”、“盘辫家”、“首先”、“其次”其可谓应圈应点,字字珠玑呀!
引文的句式也耐人寻味,“但未庄也不能说是无改革”,到底未庄有没有改革呢?从字面上说有!改革表现在哪里呢?盘辫呀!但盘辫这一“革命成果”一秒钟就可消除净尽,可见,未庄实质上根本没有什么改革。对此,鲁迅是“深恶而痛绝之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不免涌上心头,形诸文字时,不说“但未庄根本没有改革”,却有意写成否定之否定的句子“但未庄也不能说是无改革”,段末进一步说是“在盘辫家不能不说是万分的英断,而在未庄也不能说无关于改革了”。作者心情之激愤,讽刺之辛辣真可谓“溢于言表”了!
学生尝到琢磨语言的甜头后,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有的说:“我过去写不好作文,总怪自个儿语言不华丽,怨自己没有优美词语。可《阿Q正传》所用的词语,分开看平平常常,合起来竟有如此魅力,这才叫大手笔呢!”有的说:“鲁迅的杂文是‘嬉笑怒骂,皆成文章’!《阿Q正传》何尝不是‘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呢?先生是在用杂文之笔写《阿Q正传》啊!”更有人大发题外之旨,说:“国色天香者不需要打扮,靠打扮才漂亮的人不是真正的美人,《阿Q正传》才真正称得上是国色天香的好文章,这样的好文章哪一点也不比莫泊桑和契诃夫逊色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学生的文学欣赏水平已经远远超过40年前的老师了。年近花甲的老师从莘莘学子的成长中看到了收获和希望,于是乎在“三尺讲坛”的征途上将更奋然而前行。
在《文学周报》二五一期里,西谛先生谈起《呐喊》,尤其是《阿Q正传》。〔2〕这不觉引动我记起了一些小事情,也想借此来说一说,一则也算是做文章,投了稿;二则还可以给要看的人去看去。 我先要抄一段西谛先生的原文—— “这篇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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