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新参加工作的原来学自然科学的大学生来说,把握政治方向,加强理论素养,应是第一位的。这一点于光远是毫不含糊的。但是,他更强调在实践中培养、在干中学。那时有些大学生到机关好几年了还只是接电话、干杂事,当所谓行政干事,参加不到业务工作中来。于光远则不然。他重视实践中练兵、参与中练兵、民主练兵。他放手让年轻人参加很重要的工作,尝试在重要的工作中让年轻人得到学习和提高。比如,一九五四年党中央对中国科学院的两次报告作批示,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于光远也让我们去参加。
于光远从不以权威自居,做任何工作,都不是处长一拍板作了决定,干事们只是去执行。他经常召开会议,发扬民主,和我们年轻人平等地讨论问题,甚至热烈争论,要每个人都充分发表意见。他也善于听取不同意见,有时经过讨论,他会改变或修正原来的决定。
于光远勤奋过人,无日无夜地学习、思考和工作。他的床头总挂着铅笔和纸片,夜里想到什么就随手记下来,以免忘记。他常在晚上召集我们开会,集思广益,讨论问题。有时一直讨论到深更半夜,他困倦了,大家都困倦了,他就在会议室里睡一下,也让我们休息一会儿。他打个盹之后,再接着和我们讨论。
他不但督促我们学习马克思主义,特别注重学习哲学和自然辩证法,训练我们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观察和分析问题,而且还要我们在专业方面继续加深学习。对于专业知识,光是大学毕业是不够的,不能适应工作的需要,这对我就更加突出,我只读到大学化学系三年级。于光远给我们每周两天时间,分别到科学院各相关的研究所去进修。我去的是原子物理研究所,由郭挺章研究员指导我学习量子化学。为此,我同时自己补习高等数学、原子物理学、量子力学、放射化学,还参加翻译了苏联的同位素化学教科书。
那时,我的身体很不好,患慢性肾炎,浮肿无力,但是工作还是干得很起劲,在学习方面自我要求也很高,既要努力钻研马克思主义理论,又希望拓宽专业知识,从化学到物理学,从自然科学到社会科学。我处在四个边缘:健康和工作的边缘、学习和工作的边缘、物理和化学的边缘、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边缘。我感到有压力,也有烦恼。于光远理解我们,总是给予我们鼓励,想办法使我们得到锻炼和提高。作为处长,他能这样做,是很不容易的。
何祚庥分配到中宣部工作,虽说是联系中国科学院,没有完全脱离专业,毕竟跟专门从事自然科学专业研究有所不同。何祚庥当然服从党的需要和调配,但是,他从来执着于物理专业。记得他在清华大学当理学院党支部书记时,工作很忙,但物理功课仍然抓得很紧。在食堂排队买菜,他还拿着厚厚一本《原子物理学》的俄文原著在啃,同学们笑话他,他也不在意。他到中宣部后,很早就向部领导和处领导提出了他的愿望:在中宣部工作几年后,请允许他回到自然科学专业研究的岗位上。领导开明,都表示同意。在科学处,何祚庥是很得力的一位年轻干部,但他一再要求领导实现对他的承诺。一九五六年党中央发出“向科学进军”的号召,于光远以及部领导终于点头,使何祚庥如愿以偿,年底就到中国科学院原子能研究所去从事专业研究了。
顺便说一下,何祚庥一九五一年到中宣部,正好赶上从供给制改为工资制。他学识比较广博,又能说会道,主意也多,并有地下党和党支部书记的经历,所以一下子就给他定为十八级了。我和罗劲柏一九五二年到中宣部,没能进入这一门槛,而是按照大学毕业生的“统一价格”,定为二十一级。一九五四年评级的时候,于光远说:“龚育之的级别太低了。”于是给我提了两级。“文化大革命”中有人揭发:中宣部的各个处,为培养资产阶级接班人,都在准备提副处长,龚育之受于光远重用,连提两级,是准备提名做副处长的。对于提副处长这件事,后来光远回忆说,其实他当时虽然觉得龚也不错,但认为科学处首先应考虑的副处长人选是李佩珊。
3批判与建设
在科学处,遇到批判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的事,于光远虽然不能不说些应景的话,但他是从来不感兴趣的。关于这一点,我想至少有以下两个事例可以说明。
一九五四年,批判胡适派唯心主义,报刊上发表了很多文章,编选出了八个文集。当时我也想凑个热闹,写篇文章,去同于光远商量。他则不以为然,对我说:“你再写一篇,无非是给这八个集子再增加一篇。我们还是做一些研究工作吧!”于是,他就同我商讨起怎样编写《论科学提纲》,这个提纲是准备和科学处内外的一些同志进行研究以后编写的。这件事虽然因为受到政治运动的干扰而没有做成,但是开了一个头,还保存下来一个底稿。
一九六四年,全国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宣部组织了好几个工作组分别派到有关单位去。去孙冶方为所长的经济研究所的工作组,他请科学处副处长林涧青担任组长。对孙冶方“资产阶级经济思想”的批判,作为处长的于光远则置身事外,没有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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