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杜甫、韩愈……纷纷成为学者撰写的对象,王礼锡的《李长吉评传》也应运而生。全书共分八个部分,重在从唯物史观探寻李贺诗歌的根源。
王氏首先从大处着眼,分析了中唐诗歌异于盛唐的原因。他指出唐代文学是南北文学的调和时期,盛唐是南北诗体调和的最纯熟时期,中唐则是这种纯熟的反动时期,而安史乱后,中和纯正之音,已不能满足乱后人们需要强烈刺激的要求,还有民间与庙堂音乐的大混合,都促使了韩愈、元白、李贺等诗人及其相应诗体的出现。接着,他又结合李贺自身的性情,对其“冷、艳、奇、险”的诗歌特征做了细致考察:他认为“奇险”是对盛唐格律中和的反动,适应了社会在乱后需要强烈刺激的需求。“冷”是社会衰疲的反映,出于李贺身体的衰弱和遭际不良形成的消极性情。“艳”是李贺青年的情调和乐府曲词本身特征的体现。这样,就从文学自身演变的规律、社会现实以及李贺个人的体质心态、审美趣味等多方面探索了李贺诗歌生成的必然性。
王氏还分别从诗歌体裁、诗歌意境、诗歌艺术手法三方面对李贺诗歌的艺术成就进行了分析。他抓住李贺诗歌体裁中多乐府的现象,指出在乐府诗歌中李贺“是创造反格律反骈偶的最纯熟的诗体的诗人”。并进一步指出了这种反骈偶倾向的历史根源,认为诗的格律自六朝开始提倡,到初唐而发扬光大,安史之乱后的诗人,因多曾亲历乱世而情感多变,应制式的板滞格律再也不能满足他们的需要,因此普遍出现了反骈偶倾向。由于他注意把李贺放到历史中去做宏观考察,注意到诗体与情感表达的关系,所得结论较为可信。王氏又从诗的音调、颜色、“鬼气”和感伤字的运用诸方面论述了李贺诗意境感伤的具体表现。在论述李贺诗歌用字的特点时拈出“丽、怪”二字,并分丽为“直接表示”,即字义直接表示感官所见、所触、所嗅,如红、柔、香等;“间接表示”,即字义表示一件丽物,如花、玉等。分怪为“加倍的写法”(即夸张);“物类的人格化”(即拟人);“间接虚拟法”(即通感)以及“将人所不常见之物——如玃獦龙凤鬼怪等——入诗;又常以人所不常联用的字来联用——如古血,古龙等——使读者发生新奇之感。”就分析的精确与细致而言,实是前所未见。
王氏书中还考证了李贺的生平,论述了李贺诗歌的影响,最后编制简单的李贺年谱,多角度地对李贺诗歌作了观照。其见解之精,研究方法之细,直到今天仍使人开卷受益。 三、钱钟书《谈艺录》中的李贺论
钱钟书的《谈艺录》初版于1948年,由上海开明书店印行。全书共91则,有关李贺的多达9则。无论考订史实,分析诗歌,都能通幽钩玄,曲尽其妙。就李贺研究角度的新颖、眼光的宏大、开掘的深刻来说,钱氏之论至今犹能领一代风骚。钱氏在《谈艺录》初版中的李贺研究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辩证地指出李贺涉世未深,刻意为诗的特点:“长吉铺陈追琢,景象虽幽,怀抱不深”,批评姚文燮、朱轼、陈本礼等人以史事附会李贺诗歌,务求坐实,将李贺看作“寄意于诗之屈平”的做法是“强为索隐,梦中说梦。”但同时指出李贺诗歌中又确有含义深刻的诗作,不能视而不见:“若偶然讽喻,则又明白晓畅,如《马诗》二十三绝,借题抒意,寄托显明。又如《感讽》五首之第一首,写县吏诛求,朴老生动,真少陵《三吏》之遗。”以辩证的而非片面绝对的眼光来对待李贺及其诗歌,钱氏之论明显比张、姚、朱、陈等人的论述更具说服力。
二是高屋建瓴,注意联系时代,从哲学的高度来分析李贺诗歌。钱氏指出李贺诗中有两大主题:一为“侘傺牢骚,时一抒洩”,一为“于光阴之速,年命之短,世变无涯,人生有尽,每感伤低徊,长言永叹。”他又把这两种类型的诗歌放到整个时代去考察,在与李白、杜甫、韩愈、孟郊等人的诗歌比较中见出李贺诗歌风格的独特:“(贺诗)皆深有感于日月逾迈,沧桑改换,而人事之代谢不与焉。他人或以吊古兴怀,遂称及时行乐,长吉独纯从天运著眼,亦其出世法,远人情之一端也。所谓‘世短意常多’,‘人生无百岁,常怀千岁忧’者非耶”。这已不仅仅是古人所强调的“知人论世”,而更多地从人生哲学的高度深化了对李贺诗歌的认识。
三是指出了李贺诗最大的特点在于“修辞设色”。而“谋篇命意,均落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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