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修建”。一时都以为宋钦宗南归在即,故岳飞的辞职奏说:“今讲好已定,两宫天眷不日可还,偃武休兵,可期岁月,臣之所请,无避事之谤。”后因完颜兀术发动政变,事情才发生变卦。绍兴十一年再次和谈,完颜兀术决计不放宋钦宗,以备万一日后军事失利,让宋钦宗“安坐汴京,其礼无有弟与兄争”(!)。宋高宗当然也并不力争。
综上所述,可知“迎二圣”并不是岳飞和宋高宗发生矛盾的症结所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两人的矛盾有一个积累和发展的过程。
自绍兴元年(公元1131)到七年,金朝主战派掌政,宋高宗乞和不成,为了自己的性命和皇冠,不得不破格提拔将帅。岳飞升迁最快,由一个地位不高的统制,后来居上,成为与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吴玠并列的大帅,而其才能和声誉又在他人之上。岳飞一时成了皇帝最器重的武将,他在《乞出师札子》中说:“陛下录臣微劳,擢自布衣,曾未十年,官至太尉,品秩比三公,恩数视二府,又增重使名,宣抚诸路。臣一介贱微,宠荣超躐,有逾涯分。”他感激宋高宗,更渴望抗金功成,以为报答。应当说,在此期问,彼此尚无多大矛盾。
两人关系的转折是在绍兴七年春。宋高宗本已慷慨允诺岳飞指挥除韩世忠和张俊以外的各军,大举北伐,却因张浚和秦桧的说服,取消成命。岳飞愤慨辞职,不经宋高宗批准,擅自去庐山,为亡母守孝。这种脱离古代臣规的举动,引起皇帝很深的疑忌。后来,岳飞听说金朝打算扶立宋钦宗儿子当傀儡,就上奏建议丧失生育能力的宋高宗设皇储。宋高宗立即驳回,说武将不应干预朝政。绍兴八年,岳飞要求增添兵力,宋高宗的回答是“宁与减地分,不可添兵”,“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古人所戒”。此后围绕着战与降,南北统一还是分裂,双方矛盾愈益尖锐。
对武将的猜忌和防范,向来是赵宋恪守不渝的家规。宋朝政治制度的一大特点,就是实行重文轻武,以文制武,使武将受制于文官。只要武将功大、官高而权重,就意味着对皇权构成威胁。南宋初,不得不提高武将的权力和地位,这在宋高宗和文臣们(既有投降派,也有抗战派)看来,是权宜之计,一直抱着且用且疑的态度。宋高宗听从张浚和秦桧劝告,收回岳飞统率大部兵力的成命,其奥秘即在不容许他立盖世之功,挟震主之威。
岳飞抗金心切,要求增兵,提议建储等等,恰好都触犯宋高宗的深忌。甚至他留意翰墨,礼贤下士,也会使皇帝疑神疑鬼。他一再真诚表示要功成身退,准备在庐山东林寺看经念佛,以度余年,宋高宗是根本不信的。岳飞是武将,李纲和宗泽是文官,这种差别在具体研究宋史时,非注意不可。例如同样提议建皇储,文臣算是忠心,武将便成别有用心。
王夫之《宋论》卷10说:“高宗之为计也,以解兵权而急于和;而桧之为计也,则以欲坚和议而必解诸将之兵,交相用而曲相成。”降金和解除大将们的兵柄,成了他们的当务之急;而岳飞在这两个问题上,都成了首当其冲的人物。当然,光从这两个问题着眼,岳飞也可罢官闲废,得到与韩世忠一样的下场。前引查筲揭发的完颜兀术信件,对于他的遇害,也应有重大作用。
(十四)民众的悼念
岳飞之死是个人的悲剧,更是时代的悲剧。时代的悲剧,通过他个人的悲剧,得到了很强烈、很集中的表现。他们三人的惨死,标志着当时祖国南北分裂痛苦的长久化。
岳飞死后,宋廷“以飞狱案令刑部镂板,遍牒诸路”,企图一手遮掩天下耳目,将无辜的受难者,说成是十恶不赦的死者,证明投降派杀人有理。然而这种倒行逆施,只能更加激发民众深挚的悲悼和哀思。《老学庵笔记》卷1说:张德远(浚)诛范琼于建康狱中,都人皆鼓舞;秦会之杀岳
飞于临安狱中,都人皆涕泣。是非之公如此。
《三朝北盟会编》卷207载:飞死于狱中,枭其首。市人闻之,凄怆有堕泪者。
《岳侯传》载:侯中毒而死,葬于临安菜园内。天下闻者无不垂涕,下至三尺之童,皆怨秦桧云。
《金佗续编》卷21章颖《鄂王传》载:送两家(按:指岳飞和张宪两家)之孥,徙之远方。行路之人见者,为之陨涕。
《忠文王纪事实录》卷4载:先是,王薨一年前后年此日,诸将复之武昌骑戏,又一下卒忠义所激,自题一诗云:“自古忠臣帝主疑,全忠全义不全尸。武昌门外千株柳,不见杨花扑面飞。”闻者为之悲泣,罢游。
中国人民是多情的,但中国人民的眼泪又是宝贵的,这是一个浅显的真理。在悠远的古代,尽管人民觉悟程度很低,这个真理同样是客观存在。
岳飞同所有的历史人物一样,有他的错误和缺点,而非完人。但是,他最主要的方面,是为着当时祖国的统一和进步而奋斗不息。岳飞自年轻时背刺“尽忠报国”之日始,一直忠诚地践履自己的誓言。因此,千百年来,人民肯定他,纪念他,是理所当然的。
尽管宋、金反动统治者得逞于一时,使祖国陷入一百几十年南北分裂的苦痛,然而祖国的统一,国内各民族人民的团结和融合,毕竟是不可阻遏的历史巨流。这在八百多年后的今天看来,也益发清楚。 文章来源: 《宋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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