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典型的艺术心态,那就是以老庄哲学为核心,兼取儒家而形成的自然哲学。
余秋雨:陶渊明有过很多的自述诗,讲自己的生活,所以尽管他很长时间被人们遗忘,但是我们对他的生平倒还是能够梳理。江西人,29岁就开始做官了,他做官就是为了自己家里的过活,回家是他最大的愿望,一想到回家他就兴奋得很,为了回家而辞官,再做官,又辞掉,基本上一直处于这样的轮回的折腾当中。在41岁的时候大概最后一次做官了,时间也不长,做到最后就写了《归去来兮辞》,这个词我非常喜欢,因为它就像一种呼号一样,在呼唤着心灵的归来。在一本的回忆录里,我写到当时辞职是辞了23次硬辞掉的,在那个会议上,我第一句话就说怎么今天开的像追悼会似的,讲理由的时候我就读了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说明为什么要走。
陶渊明就这么回去了,回去以后他真是开心,自食其力,谋生对他来说是次要的,主要是体验一种信念,这个信念就是人应该自然自给,他觉得融入大化以后,这样的一种方式非常富足。他耕地的情景就像嵇康轮起铁锤打铁的情景,其实是一样的,他们心态也差不多。但是他日子过的比较艰难,最要命的是,回家三年以后有一场大火把他们家烧光了,他一下子就陷入深深的贫困,所以以后的日子比较难了。
45岁以后,他的诗文不太讲自己田园生活的极度潇洒,更多的是会讲讲老和死,但是他一点不悲哀,一百多诗里面有几十处提到老和死,是中国古代诗人当中提及这个话题最多的一个。但是他的老和死没有给人家一种悲剧的感觉。正像刚才讲到的,他对死亡的感觉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我的死亡带来的是别人的歌声,我的死亡带来的是我和山河融成一体,就是这样的一种思维。他的这个阶段再加上他关于《桃花源记》的梦的构建,使他成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生命哲学和生态哲学的领路人,他构建了一个非常纯粹的精神避风港,避风港不是为了逃避责任,那么所以有人评价他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吸纳、消化和提升所有思维的最好的人。《桃花源记》真成了全体中国人一个永恒的梦,这是中国人的福气,有可能想像这个梦,重温这个梦,然后慢慢地向这个梦靠近,我总走觉得到今天为止,还让我们感到非常温暖。那么季羡林先生进一步往前推了,他说战胜自然不可能的,我们应该因循自然、欣赏自然,慢慢地往前走,这是最好的。季羡林先生说这是中华民族献给世界的大礼,这让我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
好,今天就到这儿。
下面进行闪问。
同学A:刚才秋雨老师提到了桃花源,现在出现了一个情况,就是中国很多地方都争先恐后地说桃花源在当地。那么您认为桃花源真的存在吗?
余秋雨:我想,首先我们应该给陶渊明一个虚构的权利,这完全是陶渊明的一种设计,我们不可能想像他做这个设计的时候,硬要找一个非常真实的地方来投入自己非常幻想的设计,这就很奇怪了。因为他讲到的是武陵嘛,那么好像大家觉得应该在湖南的一个地方,所以大家努力地在追求这个地方到底在哪里,却忘了一点--桃花源是全体中国人的梦,我们不要把这个梦分割开来拿到自己的身边,拿到自己的家乡,这就自私了,它已经一千年来成为全中国人民共同的梦。
同学B: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古今中外很多名家的创作都是带有某些怪僻的,包括我们上周讲过魏晋名士,他们有很多很奇怪的一些行为方式,您觉得就是中国现在这个环境下,还能容得下这些有怪僻的才子吗?
余秋雨:怪僻本身是有一点贬了,我们不要有窥视癖,去偷看人家,然后认为人家不对,这个虽然是小事情,但却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我们如果不允许所谓的怪僻存在的话,曹操不能存在,魏晋名士不能存在,陶渊明也不能存在。当去除了怪僻,我们看到的时代是没有文化、没有色彩的,大家都齐步走地在做着一样的事情,太寂寞、太可笑了。
前不久经常有人问我为什么这个时代不能出艺术大师,我说最最关键的是伤害艺术大师的机制现在还非常强大,不是大师出来不出来,而是刚刚露头就伤害掉了,因为有怪僻,或者有奇怪的历史。所以这是清洁我们中国文化地盘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如果这个前提没解的话,那么我们现在经济上、社会上是盛世,但在文化上有可能是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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