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华
煌煌百万言的《圣天门口》的出版,是对读者和作者自己的双重挑战:它考验读者的阅读耐心,读者是否还有阅读耐心我们难以预料;可以肯定的是,作家刘醒龙有持久的写作耐心。在这个狂躁的写作年代,他潜心六年以求一逞,足以表达了他对文学的勃勃野心。仅这一点也足以让我们对刘醒龙表达文学的敬意。他是一个真正的作家,真正的作家都有一个梦想。 《圣天门口》是刘醒龙的一个梦:他要通过《圣天门口》打捞出历史新的秘密,要通过新的编码和解码建构起百年中国的新史诗,要通过小说内部全部的复杂性表达关于小说的意识形态等等。在过去与历史有关的小说创作中,最常见的一是“史诗”,二是“家族小说”。“史诗”的创作来自两个依据和传统:一是西方自黑格尔以来建构的历史哲学,它为“史诗”的创作提供了哲学依据;一是中国文学的“史传传统”,它为“史诗”的写作提供了基本范型。于是,史诗便在相当长的一个历史时段甚至成为评价文艺的一个尺度,也是评价革命文学的尺度和最高追求。“十七年文学”的“三红一创、保山青林”八部经典,基本都在追求史诗风格,它们都试图在不同的创作领域建构起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的历史,而且这些作品都实现了期许和目标;“家族小说”在中国有相当深厚的历史传统,自《红楼梦》始一直到新文学到当下文学,这个传统绵延不绝。但是,《圣天门口》既不是传统的“史诗”,也不是传统的“家族小说”。 革命文学的史诗在建构革命历史合理性的同时,也将历史的叙事呈现为唯一的形式,这样就遮蔽了历史的全部复杂性和阐释历史、叙述历史多样性的可能。《圣天门口》在某种意义上改变了这两个传统。故事集中在大别山区一个命名为“天门口”小镇上展开。从时间上来说,它从上世纪的民主革命一直讲述到文革,其间有军阀混战、国共战争、中日战争、解放战争、土地改革乃至文革内战。但这些宏大的历史事件仅仅是天门口小镇风云际会社会变迁爱恨情仇的一个布景,重大的历史事件并不是主要的被述对象;从故事结构和人物设计来说,它主要围绕雪、杭来个家族的相互争斗恩怨情仇和彼此消长来展开的。因此它又不是一个纯粹的家族故事。将国族与家族的历史命运交织整合于一部作品中,在当代小说创作中还不多见。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已经被清晰叙述的百年历史,在刘醒龙的叙事中遭到了质疑。这就是在清晰的历史叙述下还掩盖了更多的、没有呈现出来的秘密。 在三十年代,或者说在本雅明的年代,就已经对小说的“忠告”性提出了质疑,经验的凋零也使其可传达性不再有可能;在七、八十年代,或者说是在罗兰.巴特或米兰.昆德拉的年代,他们已经明确表达了小说的非指导性和暧昧性,认为小说要专注的是人类行为和动机的复杂性。这是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就像品钦在《万有引力之虹》的回忆所描述的一样:“如果说,为了避免毁于历史的离心力,有些秘密交给了吉普赛人,有些交给了犹太教神秘哲学论者、圣殿武士、蔷薇十字会员,那么,这个可怕聚会的秘密和其他秘密,就已经在各个种族的笑话中找到了安身之地。”但是,迈克尔.伍德认为:“秘密是从历史中拯救出来的,或者是四散在历史各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如果我们认同这个说法的话,那么我们也可以说,在天门口这个不起眼的小镇上,刘醒龙打捞出了百年历史中我们不曾了解和注意的历史的秘密。 雪、杭两家的恩怨情仇是小说的基本情节。杭家的杭大爹、杭天甲、杭九枫等起家于劫匪,他们刚烈又率真、暴虐又狭隘。他们既是中国民间革命力量的象征,同时也是暴力美学的体现者,与《水浒传》以来的草莽英雄有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雪家的雪大爹、雪大奶、梅外公、梅外婆、雪茄、雪柠、雪蓝、雪荭、柳子墨等,都有一种类宗教的家族情怀,他们宽容、隐忍一心向善。本来构成势不两立的情仇关系,完全可以演绎出各种暴力和血腥的故事。但雪家“善”的伦理观念避免了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天门口多次历史劫难也因雪家的这一观念而得以避过。这是小说要彰显的基本价值,也是对关于历史叙述中暴力美学的一次检讨和反省。历史叙事是一种编码过程,读者的接受和理解是解码过程,在解码过程中完成了意识形态的接受。那么,《圣天门口》对历史的重新编码,使我们有机会了解了还有另外的历史叙述存在的可能。历史的全部复杂性是在不断和多样的历史叙述中得以呈现和揭示的。这是我们的理解。对于作家刘醒龙来说,他部分地接近或实现了他的一个梦想。圣天门口的一切早已成为陈年旧事,他所营造编织的故事只是在某些方面切合了他的想象。在这个意义上说,关于历史,关于我们梦想打捞的那个东西,它隐藏的究竟有多深呢?让我们一起在梦想中慢慢打捞吧。
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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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作品小说是作家的一个梦——评刘醒龙的长小说《圣天门口》详细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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