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仍然是残缺不全。
苏小小是情梦难圆,而李贺是功名不就,不同的路途,却是相同的憾恨,让李贺对两百多年前的这个绝色名妓怀有了特殊的感情。他在另一首诗《七夕》中写到,“钱塘苏小小,更值一年秋。”李贺的《苏小小墓》是想告诉我们,也是想告诉自己,死亡并不是现实的颠覆,并不是苦难的解脱,尘世未了的怨恨,在鬼蜮中还会滋生蔓延;尘世未竟的功名,在鬼蜮是同样难就!
在李贺的想象中,死亡的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我们再来看看他的《南山田中行》:
秋野明,秋风白,
塘水寥寥虫啧啧。
云根苔藓山上石,
冷红泣露娇啼色。
荒畦九月稻叉芽,
蛰萤低飞陇泾斜。
石脉水流泉滴沙,
鬼灯如漆点松花。
荒芜的南山之野,幽冷的秋雨之夜,凄风呼啸如鬼在惨呼,那死水塘中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吱吱怪叫,古老的山石上爬满久远的苔藓,连那娇艳的山花也是面带哭色,荒田里稻禾抽了穗,田里的小路弯弯曲曲,萤火虫低飞乱窜,泉流石上叮咚,鬼灯明灭不定,仿佛在指引着新来的鬼魂……这是多么令人感觉恐怖的一个诡异世界!而那些告别尘世来到这一世界的鬼魂,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呢?李贺在他最负盛名的鬼诗《秋来》中给了我们回答:
桐风惊心壮士苦,
衰灯络纬啼寒素。
谁看青简一编书,
不遣花虫粉空蠹?
思牵今夜肠应直,
雨冷香魂吊书客。
秋坟鬼唱鲍家诗,
恨血千年土中碧。
流年似水,功名不就;秋风落叶,令人心惊。呕心沥血作就的辞章,徒饱虫腹。我啊纵使才高八斗,宏志凌云,竟无人赏识。苍天有眼,尘世无情,让人悲慨,愁肠曲而复直。谁都想青史留名,谁都想成就伟业,因为这是对生命本身的尊重和完善。作为一个十分重视生命的诗人,李贺自然也渴望自己的生命价值能够得到实现,所以,在功名的追求上,他一生都很热衷。只是很不幸,他因犯父讳,连追求功名的资格都被社会剥夺了。“我心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开愁歌》)于是,他只好企盼在死亡的世界里找到知音了,“雨冷香魂吊书客”,他幻想在凄凄冷雨中,在幽冥鬼蜮里,会有知己知赏自己。可是,“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死亡的世界里,远远传来的仍是那怀才不遇的鬼魂在愤愤不平地吟唱南朝鲍照的《嵩里行》……冥冥之中,依然是是非不分,贤愚不明,同样有人怀才不遇,抱负难施,人世鬼蜮,相去无多。
(二)李贺对死亡世界的营构,对死亡的病态关注,使得他的诗歌流露出了极为浓郁的伤感意绪和幽僻怪诞的个性特征。我们也能从中体会到他内心一生都无法释怀的凄伤愤恨、悲痛自怜。那么,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我认为可以从三个方面来阐明:
首先,从大的时代背景上来看,李贺生活的中唐时代,藩镇割据,战乱频繁,宦官专权,朝政腐败,君主昏庸,侈糜成风,农民破产,民生凋敝。李贺在这黑暗的尘世里目睹了太多的惨苦和无奈,他对这黑白颠倒的世界充满了绝望和憎恶。
老夫饥寒龙为愁,
蓝溪水气无清白。
夜雨冈头事蓁子,
杜鹃口血老夫泪。
这首《老夫采玉歌》写的是一个老人被迫到蓝田山的溪水中为封建统治阶级采玉的情景。漆黑的山冈上,饥寒交迫、单薄瘦弱的老人孤单而艰难地采食着蓁子,风雨抽打着他的身体,连浑浊的溪水中的那条龙都对他投来同情的忧怜的目光,杜鹃鸟也在悲伤地啼叫着,老人不禁老泪纵横……这是在当时的劳动人民中经常会看到的生活画面。李贺心忧黎民,抱负远大,但无法也无力施为,在愤恨之余也只剩叹息。在现实的世界里,他看不到一丝希望,并因此促使他对死亡的关注和探索,但他对死亡的世界的期待也是消极的,他用冷艳奇诡的笔调勾勒的鬼蜮冥界同样的森寒恐怖、丑恶寒心。
李贺感慨自己一生多难,曾写过一首《伤心行》自况:
咽咽学楚吟,
病骨伤幽素。
秋姿白发生,
木叶啼风雨。
灯青兰膏歇,
落照飞蛾舞。
古壁生凝尘,
羁魂梦中语。
病骨支离的诗人呜咽地吟诵着屈原的诗篇,诗中倾诉的政治理想不能实现的深刻悲哀更加重了他的感伤。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入暮,满头花发可为证;而自然界也正处在秋天,飘落的黄叶被风雨吹打着,呼啸声声。深夜了,灯油将尽,灯焰微微发青,扑灯蛾在幽暗的光线下飞窜,古老的墙壁积满灰尘,陪伴着羁留异乡的诗人孤独的梦魂……从诗里,我们可以看到了诗人多病的体态,哀怨的神情,明白了志不得酬的悲郁是怎样啃噬着他的心……虽是宗室后人,却困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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