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半。那是自己的突起的乳头,那是瞪着自己的一对眼睛,小小的眼睛,却穿透了好好。
穿好衣服。镜子还没有散开。
医生坐在床上,看着整齐的好好跟进去之前一样,跟坐在西餐厅的那个好好一样。有些沮丧。
“谢谢你让我洗个澡我先回家了改天再到医院开药。”好好恢复了她一贯的语速。
好好洗过澡的身体像是要飞起来了一样。医院里的来苏水一直把她送到了大门口,她觉得活着可以洗个澡真好。
她到了医院附近刚才坐在西餐厅的窗口就看到的一家连锁超市。一进入超市,好好就迷失了。她要买的东西有很多,生活必需的物品,自己的、陈天珉的、自己和陈天珉都需要的。
出来的时候,没想到已经是傍晚了。超市里没有钟,是存心要人在这里失去时间观念的。好好看了看表,五点四十分,往天这个时候她差不多到家了。
好好没有自行车回家。她站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公共汽车站,抬起头仔细地看那些站牌。那些站牌很多地方被贴上去的一些小传单盖住了。治梅毒花柳,灭白蚁蟑螂、寻失散老妇、租便宜公寓等等,重重叠重重。好好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新兴站。那是她家的前一个站,按照道理新兴站过后就到程家站,是她家最近的一个站,可是,新兴站过后的那一溜站牌,被一张寻人启事覆盖住了。好好踮起脚伸出手,把那张寻人启事剥开了一大角:“程家站”。准确无误,就是她家的那一站,好好心里一阵的喜悦。
公汽在这个城市里,最大。因为有绝大多数的人每天都要用它。当然这就实际在说公汽司机在这个城市里,最大,在走走停停间把城市连接又分割掉了。好好找到一个司机椅子后的空位站着,从宽阔的车头玻璃看出去的街道,她觉得这个司机是一个勇士,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尤其在他习惯性地靠站的时候,像逐鹿一般,骑车的、穿行的、等候的一概都对他若步若趋。他是最自由的,像庖丁一样在这个城市里,走马观花,连的连,分的分。
好好想起一道老想不明白的智力题:
一只苍蝇飞进了公汽里,而它根本不知道,还是不停地往前飞啊飞。那么急刹车的时候,它会一头撞到车头玻璃上吗?
七
陈天珉好多年没有烧过菜了。那还是刚大学毕业分配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跟一群单身汉住在一排矮平房里,一间20多平米的房间,卫生间和厨房都是公用的。男人几乎很少自己开灶,开饭时间靠在走廊里,一溜过去,全端着白色快餐盒在扒饭。偶尔过个星期日,闲着无聊,会有人发起到菜场买菜自己做菜的号召。
那时候跟陈天珉一起烧菜的有三个,大明、阿东还有唐老鸭,他们全都跟陈天珉一样,理科的,虽然不同专业,但共同话语还不少。当然他们在一块的时候绝对不会谈各自的专业,他们无一例外跟那些文科男生一样谈女人,女人的三围女人的脾性以及他们听来的关于与女人相处的艺术,他们不喜欢到酒吧或者什么俱乐部去,精力没地方发泄就到单位的篮球场去抢夺几个回合。不出他们所料的是阿东先带回来女人,因为阿东是他们之间长得最帅最有气质的一个,他们一贯认为以貌取人一直也是女人亘古不改的德性,就像男人挑女人也一样。接着是长得最抱歉的大明也旗帜一样地领回了一个女人,这让他们又证明出一个方程式—自古美女配丑男。以此类推,陈天珉长得一般般,找的也就是一般般的好好。而比他们都大的唐老鸭按道理长得也一般,应该跟陈天珉一样能找上个一般般的老婆,可是唐老鸭又比陈天珉不那么一般般,35岁刚过,就混了个工程处处长,所以到今天既没有找到美女也没有找到丑女更没有找到一般般。
陈天珉烧菜的时候就一直在用积分比来计算自己跟唐老鸭的遭遇,究竟是做唐老鸭好还是做陈天珉好,得出的结果是味精和盐的比例,味精是唐老鸭,盐是陈天珉,少不代表不好,多不代表好。
陈天珉站在灶台上,灶台相对他来说是低了,要把腰弯下。看起来他的姿势一定很滑稽,就像俯下身去跟一个小孩说一些严肃的话一样。
做个家庭妇女没什么不好的,换个工作以外的思维炒炒菜,咸了加糖,甜了加盐,互为补充互为调谐。陈天珉有点理解好好为什么下班喜欢准时泡在厨房里而不愿跟朋友泡在一块了。
等到陈天珉把最后一盘荷兰豆炒熟了,好好还是没有回来。
陈天珉看着桌上盖着盖子的几碟菜,心里一乐,就想着要喝一杯。他拿上钥匙就下楼到小卖部买酒去了。小卖部的胖女人跟男人在柜台里边的一张小桌上也吃起了饭,陈天珉出声说要一瓶孔府家酒的时候,女人才抬头发现陈天珉。把酒递给陈天珉的时候说,今天怎么没看到你老婆进门,出差去啦?陈天珉啊了两声也没仔细回答。刚要转身,就看到他的妻子好好从大铁门的方向拎着大袋小袋吃力地走了过来。
“车呢?”陈天珉第一句话就问好好。
“我今天没有骑车我去了超市。”好好有些喘气。
陈天珉接过好好右边手的东西。
“我烧好菜下来买瓶酒。”
“啊。”
好好领先于陈天珉上了楼。
陈天珉跟在妻子好好的屁股后边,爬一梯。拐个弯,爬一梯,拐个弯。拐了不知多少个弯,两人都开始喘粗气了。
快到自己家门的时候,陈天珉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再搬一次家,3楼就合适了,要不然到老了,他和好好怎么把东西搬上楼?
放下东西重重喘气的妻子好好,由于使了力气,脸红红的。有一种特别的美。她坐在陈天珉的对面,六座的餐桌他们一直只用三分之一。陈天珉觉得好好还挺喜欢他烧的菜,尤其那盘荷兰豆,他不是有预谋的,他从来不知道好好喜欢吃荷兰豆。好好还给他倒酒,陈天珉的酒量不大,是那种小男人的酒量,是一杯就上脸亢奋的那种。
“要不我们要个孩子?”陈天珉一杯酒刚分几口呷完,就听到好好的声音。
沉默。这句话不是好好的,也不是陈天珉的,是好好和陈天珉的。由于吃饭时间的推迟,新闻早就过了。
“孩子?”陈天珉良久才盯着好好反问。
“我以前看了医生医生说我的子宫要尽早切掉如果不要小孩的话。”
“为,为什么要切掉?”陈天珉不敢相信。子宫,好好的身体里的子宫,他多久没想过好好的身体,还有好好身体里的子宫。
“医生说严重异位该切掉了。”
“我,我怎么不知道?”陈天珉问过之后觉得自己很愚蠢。
更久的沉默。好好再为陈天珉斟酒,妻子给丈夫斟酒的理所当然,陈天珉接过来就是一口。
“什么时候怎么生?”满满一大口的酒烧得陈天珉很难受。
陈天珉知道说完这句话好好一直就盯着他看。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看。
“你是男人你不知道怎么生吗?”
酒精开始作用在陈天珉的脑袋里了,他已经没法用脑袋用惯用的诸如积分比、排除法、概率等方法去计算这件事情。
“你是女人,你才知道怎么生吧。”
陈天珉感到自己被妻子好好搀扶了起来,是被硬拉了起来。
穿过沙发,穿过茶几,电视上同样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对话。陈天珉和好好已经没有话说了,他在妻子好好的牵拉下,已经路过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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