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勾肩搭背
|
刘嘉诚一连好多天都在白马转悠,三十出头的男人了,还像个害春的谗猫一样,急吼吼地找一个女人。白马的熟客也没问他干嘛找樊花那么急,还能有什么事情?不用问都知道,樊花欠人刘嘉诚了,欠多少?他们猜肯定不会少于五位数。 一个女人欠了一个男人的钱,后果大概不会那么严重,女人嘛,嗲一嗲,电一电,男人半推半就着,也就宽限了。所以白马里的熟客也不打紧,眼看着刘嘉诚猴急的样子,还不时撩他说话,搬把椅子在档口前让刘嘉诚坐下来,更熟一些的,掏出包烟给刘嘉诚定定神,也不去问刘嘉诚到底樊花欠他多少钱,都是做生意的人,知道什么都可以谈,就是不能彼此谈钱,就算谈了,数目也不可能是真的。 刘嘉诚沉默地坐在那里,各种拿着大包小包货版的衣贩擦过他,挤过他,撞过他,他好像都没有感觉的,眼光只是扫描着人群里,男人女人,长发短发,污七八糟的各种颜色的头发在他的眼里就好像一块块抹布一样,擦着他死命睁大的眼睛,他躲都躲不过。他要找那把火红的头发,短的头发。这把头发,化成灰刘嘉诚都能认得出来。 当初刘嘉诚第一眼看到樊花的时候,不仅对那头火红的乱发反感,而且更对那头发散出来的刺鼻的发水味道反感,可是很快,刘嘉诚就被樊花收服了,不为什么,就因为樊花有一张甜美的嘴巴,小的嘴巴,白的牙齿,糯糯的话,如果刘嘉诚没有记错的话,生平第一次有人喊他“靓仔”,不是谁,就是这个他在人群里拼命要找的樊花。 “靓仔!” 刘嘉诚仿佛打了个激灵,是樊花?他猛然回过头,人群里一个女孩辛苦地扯着两个大蛇皮袋子,一边朝他微笑,一边逆着人流向他游过来。是那个河南女孩,他和樊花的一个老熟客之一,拿货的时候在白马认识的。自从樊花第一次喊开刘嘉诚“靓仔”后,就开始有人经常这样喊他了。仿佛是刘嘉诚遇到樊花后就立刻长好了,变得靓起来了。当然不是啦,刘嘉诚来广州以后,除了学会穿衣服之外,既没化妆也没整容,还是跟过去在小县城晃悠时的样子一样,眼睛小小,眉毛粗粗,鼻子挺挺,嘴巴大大,一笑,五官全都向两边散开。去年刘嘉诚回老家过年,也没有人说他长好了,只是说他——洋气了! 洋气就会靓起来啊。 樊花经常拎着衣服的货版,对那些从各个小地方来进货的衣贩说,——这个款式现在香港最流行啦,穿在身上,很摩登的,洋气啊,洋气就会靓啊!你这么有眼光的人,绝对没问题的啦! 那个河南女孩好不容易挨近了他的身边,将两大袋鼓鼓囊囊的衣服一股脑顿在地上,就站着等待刘嘉诚的反应。刘嘉诚一贯的反应应该是这样的—— 一边伸出长长的一只手圈住女孩的肩膀,一边咧开大大的嘴巴,让五官迅速地扩散到两边,然后说,亲爱的靓女,辛苦了!哟,怎么几天没见你又漂亮了那么多,是不是想我想的?我可想死你了,都想瘦了,这不,你看你看。接着拿起女孩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脸上掂一掂。最后,女孩肯定会很受用地笑眯眯了。 这就是“刘嘉诚式”的寒暄。 河南女孩俯下身像看个怪物似地看着矮矮地坐在那里的刘嘉诚。刘嘉诚只是朝上翻眼看了看她。女孩注意到刘嘉诚,这回是真瘦了,五官在瘦长的脸上,挤挤兑兑,怎么看怎么别扭。原来,不笑的刘嘉诚是这么,这么——丑的。 看了一会儿,她纳闷地重新拎起两个蛇皮袋,艰难地又从人群中游走了。她想,兴许这个“靓仔”折了钱,这折了钱的事情谁也帮不了谁,任他平时怎么亲爱的、心肝宝贝地喊别人也帮不了的,只有自己认倒霉了。等下次来的时候,事情过去了,“靓仔”的心情自然就会好了,好了又会让她吃吃“豆腐”,跟她腻一腻了。干他们这些行当的,来来往往,见面时见,分手时分,已经没有什么感觉的了,除了因为交易的缘故,套套近乎,男男女女勾个肩搭个背假假调戏一番,至于其他事情,尤其是在这幢熙熙攘攘的白马大楼之外的事情,各自都抱着“自扫门前雪”的态度,明白着呢。 河南女孩就走了,但刘嘉诚对她在离开他眼皮后的程序了如指掌。首先,将那两大包衣服打好包,寄存到火车站,然后就在白马斜对面的“四海”快餐店吃个快餐,剩余的时间,就到北京路或者上下九路逛一逛,给自己买些便宜又新鲜的小东西或者帮朋友完成些购物的任务,熬到晚上,在超市买瓶水两盒泡面,从存包处取出两大包衣服,硬卧上哐当哐当地睡上一天一夜,到了,回到自己的服装小店开始转手卖。资金周转得快的话,十天半月后又哐当哐当地来白马了。 刘嘉诚前两年就是这么哐当哐当过来的,其中的颠簸辛苦,他当然比谁都体会深刻。可辛苦归辛苦,这白马大楼一年到头,还是那么拥挤,南来北往的。冲着每件衣服的赢利,再辛苦也有人干。樊花说过,实际上这些服装一件成本不过几十块钱,一倒两倒,等到体体面面地挂在服装店里就标了个几百块了,这年头谁也舍得买漂亮衣服穿了,粮食不重要了,衣服就重要了,为什么?人都爱美啊,尤其爱面子啊,有面子办事容易啊。你看你,靓仔,穿件洋气的衣服,跟人套个近乎也容易多了,就算不看你的脸也要看你这一身打扮啊,正儿八经地穿衣服,人也不会乱来到哪去。 樊花是刘嘉诚的生意搭档。 刚开始的时候,樊花归樊花,刘嘉诚归刘嘉诚,大家都围着这白马大楼生活,樊花是主,在白马开一档批发店批发给衣贩;刘嘉诚是客,每次来樊花的店里批发服装回湖北的老家卖。一来二往之后,樊花和刘嘉诚就成了搭档,刘嘉诚入股扩充了樊花的档,樊花负责入货,刘嘉诚负责发货。快一年了,两个人合作愉快,赚得不少,但凡南来北往拿货的衣贩都知道白马里的这对“黄金搭档”。 对于刘嘉诚来说,樊花还是本广州地理,里边不仅有公交路线图,还有饮食介绍,好吃的便宜的,她一概掌握。说起来樊花也不是地道的广州人,她老爸老妈都是东北人,因为年轻时工作调动到了广州,就在这里开枝散叶,他们家这棵广州大树的根是很浅的,仿佛只要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就立马会想着往东北投靠,这些年就更加了,老两口退了休,每年都往东北回,后来因为嫌火车站太混乱,索性就常住在了东北。 樊花就是这样的“混凝土儿”,血脉是外来人的血脉,水土却是广州人的水土。樊花跟那些客人说笑,人家问,樊花,樊花,你是哪儿的人?樊花就反问人家,你看我这样子,像哪儿的人?人家就对着樊花的小脸左看右看,从脸看到耳朵,上看下看,从胸部看到小腿,更有的还会凑到樊花的脸边像谗[1] [2] [3] [4] [5] [6] 下一页
|
来源:中国哲士网
世界人物库,古今中外人物资料 黄咏梅简介,介绍,生平事迹 图片照片
有关作品勾肩搭背详细资料
|
上一篇文章: 文学硕士黄咏梅:用文字把梦想喂肥 |
下一篇文章: 创作谈:精神的冷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