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冬峰
像黄咏梅近年来的其他小说一样,《暖死亡》也用一个讲究的名字讲述了一个畸零的故事。丈夫林求安是个继发性重度肥胖症患者,对食物有着疯狂的胃口,妻子张小露则在丈夫的贪食中发掘出对食物的仇恨进而发展成对烧菜的贪婪。这对“强迫症患者”就此结成了奇异的组合,妻子每天热衷于不停地将食物搬回家、烧制、端上餐桌,丈夫则永远在对食物的渴求和享用中安然度过每一个肠胃波澜起伏的日子。这般循环中的细节描写,也充满了某种“畸形的诗意”和“魔幻的想象”,林求安晨梦中的“飞翔”,张小露对常规烹饪方式不乏“先锋”的颠覆与挑战,林求安所有感官都蜕减为敏锐嗅觉的愉悦与否,等等。这样的场景似乎只是“后工业化时代”众多无“意义”的场景之一,“意义”彰显在林求安接受胃切除手术之后伴随着疼痛感一起丧失的、曾经在对食物的享受中获得的愉悦感。对林求安来说,这无疑于与死亡相距不远。接下来他对死亡的恐惧和追问也因此“荒诞”得顺理成章。这迫使多年不能、也不愿出门的林求安终于走出了家门,到殡仪馆去验证火化炉能否盛得下他死后庞大的躯体……
显然,如题目中的“暖”与“死亡”的某种扞格所寓示的,祛除了作者过去以“冷”写“小”的“阴影”之后,小说试图以“暖”(肉体存在的热烈与激情?)写“大”(精神和灵魂的死亡与空虚?),来呈现现代都市生活中某种可意会却不可言传的悖论情境,它像林求安在饕餮食物和恐惧死亡时的难以两全,也像张小露在仇恨食物与热衷烹饪之间的“物极必反”,这般难以排解的“大”如何落实在一种“现实的土壤上”,最终成为考量这篇小说功力的核心所在。就此而言,小说前半部分的现代主义笔法没有贯彻到底,后半部分的现实逻辑不够完满,个别细节的写实功夫也有可推敲之处,这些虽然不影响它在同类作品中的独特地位,却也显露出作者功力尚有不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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