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收到。”好好真的没有收到陈天珉发的短讯。等到七点半，自己就先烫了些旧菜吃了。

好好没问陈天珉去了哪里，看到他已经坐下来吃上了，很认真地吃。

好好本来想坐到他对面位置上，跟他讲自己今天下午看到跳楼的事故。

稀稀嗦嗦，陈天珉喜欢把辣椒放到调料碟里，热火朝天地带劲地吃。这仿佛是陈天珉唯一的享受。

“妈的老毛病又犯了你打电话了没？”好好在陈天珉身后说。

陈天珉停下了吃。不禁想起今天下午那条短讯，他忽然想把那首“最初的爱情诗”背给好好听。但，他马上又忍住了，短讯和说话有什么区别，好好还是没有把这句话加上标点，总是急于把话说完。

陈天珉看着火锅里浓酽的汤，经过隔夜的浸泡，那些鸡仿佛发酵了一样膨胀着泛在表面，那些香菇跟一堆堆牛粪一样停靠在火锅的边沿，还有那些没有来得及打捞起来的青菜梗，已经黄熟得像老人掉剩的牙齿。

陈天珉一阵反胃。筷子一扔，就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好好一个人在饭桌收拾。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说话陈天珉就不吃了。她把陈天珉那碗覆盖了红红的辣椒的调料碟放到冰箱里，这是陈天珉明天接着吃的吃不厌的东西。然后，她把还很热的火锅一股脑地倒进了马桶。

“哗，哗，哗……”

好好听到热闹的水声，产生了一种快感。好象那些水把她肚子里的肠子里的东西全冲了出来一样。

停了半晌，好好又拉了一次水箱。

“哗，哗，哗……”

这声音多么美好，过节一样的快乐。

好好例牌地躺在了那张床上。翻一本书，一直等待瞌睡的闸门往下降落。

陈天珉比往天早了一些钻进被窝。

好好觉得很不习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还没等到打呵欠，她就熄了她那边的床头灯，侧着身，眼睛却大大地张着。

“我明天再给妈打电话。”背后陈天珉的声音疲倦地响起。

想起来了，今晚陈天珉睡前没洗澡。好好心里动了一下。

这是个比较特殊的问题。今晚陈天珉为什么不用洗澡呢？

这是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今晚陈天珉在哪洗的澡呢？

想着，想着，屋里就一片漆黑了。陈天珉把自己床头的灯也熄掉。

虽然一片漆黑，好好却能分辨出这个卧室里的东西。从她侧过去的角度看过去，最尽头是一个入室的趟门衣橱，旁边是一个有一面拱圆型镜子的梳妆台，出来一些摆有一个藤做的小木马，给小孩玩的，一直却拿来当摆设，再过去有一扇落地窗户，深咖啡的帘子垂到地上，再过去，就得凭想象了，那边是陈天珉视线掌管的地方。当然好好也能想象出来，有一个挂衣木架，空调，壁画，一对小茶几，床头柜，还有就是，陈天珉。深夜的陈天珉的样子，跟白天没有任何区别，跟那边那些家具是一体的，呼吸均匀，微微的鼾声，陈天珉侧面比正面要好看，因为他的鼻梁到鼻翼的流线好好看得特别舒服。

作为一个丈夫陈天珉还是不错的，只不过陈天珉并不喜欢做丈夫。好好知道陈天珉想做一个男人，有着所有男人拥有的东西，事业、金钱、权力甚至女人。可是好好觉得陈天珉其实还没有想好自己想做什么，一直地想不好。近两年来，有很多个晚上，好好都会觉察到脊背后面传来一阵阵悉悉缩缩的声音，持续一会就传来陈天珉一声低低的叹息，那不是满足的，而是无奈的，苟且的叹息。裹在被窝里的陈天珉，像一只桑叶上的蚕，吞吞吐吐。每当这个时候，好好就会感到无限的悲哀，把手放在胸脯上，还算丰腴的两只乳房，像是两个摆设，又像是睡不着的一对眼睛，瞪着不远的家具发愣。但好好还是放心的，陈天珉在外边没有女人。尽管有两年了，陈天珉没有跟好好过夫妻生活，但他们仍然是夫妻。

陈天珉今天晚上很疲倦，尤其在把自己卷进被窝的那一刻，他觉得每个亢奋的细胞都在着床，缓缓沉淀。大概是太久没有走路回家的缘故吧。想到走路，陈天珉有些许烦恼起来，自行车放在单位里，明天上班又还得走回去。

陈天珉侧着身子，想起今天下班后在宾馆的事情，“双飞”。嘿，真可笑，他觉得自己简直有些活得不耐烦，没有人可以走进他，旁边的那个总是急着把话讲完的女人，大概早就不把他当一个男人看了。别的男人的女人是怎么样的？黑暗里，又浮现了那张脸，黄色小卷发，眯缝眼，慵慵懒懒地牵着小狗。怎么又想起那个女人了？陈天珉为自己的莫名其妙冷冷地哼笑了一声。随即又被自己真的哼笑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用脊背仔细地感受着那边的动静。

寂静，时间和爱情在这个空间里自生自灭。

四

好好上班又骑着自行车推过自杀楼，她的心里不断地复述着那场事故：

“那天，就是那天啊，我提前回家的那天啊，还记得吗？就是那天啊，你回得很晚吃隔夜火锅还炒了香干熏肉的那天啊。对，就是那天，我经过自杀楼，对啊，自杀楼，就是我们结婚那年起起来的那座36层啊，跳下很多人的那座啊，对，就是那座。我推车经过一个地摊，我其实也没打算看，但人实在太多了，一个老太太停在地摊边上，我就跟在那个老太太的背后，根本没有办法绕开她，这个老太太挑了老半天还是没有买，价讲不下来。后来，我就很不耐烦啊。然后我推着车就要朝老太太侧边一个空地上挪去，忽然，不得了啊，你猜怎么回事？不猜？好吧，我告诉你，我就听到‘卜’的一声，然后我就看到一个绿色的东西落在了那个空地上。刚好就是那点空地上。然后，人群就开始尖叫起来。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了吧？什么？花盆？这附近寸草不生？哪有花盆？楼上的？楼上严严室室的裹着黄金玻璃，透气都困难，哪还能种花？人？你真聪明，不愧是学理科的，一推就推出来了。一个穿绿色衣服的女人掉到我的跟前了。没错，从36层掉下来的。自杀。肯定是自杀。没有，我没有见血。有多大？我觉得跟我年纪差不多，长头发。为什么？谁知道？报纸上也没说为什么，也没听别人说为什么。”

好好憋得挺难受的。就想找个人来说说这场事故，长这么大，她毕竟还是头一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