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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张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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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的小机灵唬不住Mary。她是个走南闯北的人,是个在残酷的外企都能站稳脚跟的人,她可不同于那些浪漫的文学系女学生。她不同意北京就是张集的说法。她反问我,到了芝加哥,你能说这就是墨尔本吗?既然已经约定俗成,就不可以再做名称置换;如果要让芝加哥叫墨尔本,只能在墨尔本存在之前。但Mary的性格中,坚硬的一面和柔和的一面倒能互相置换,她至少同意,应该再给我些时间去考虑张集究竟以怎样的方式存在的问题。这样,她便随我去了位于沙滩的一家宾馆,和我住进了同一个房间。这时天色刚刚擦黑,我暗示她可以先洗澡上床,然后再出去吃饭。可她说,我也需要时间;我当然知道这没什么,我有和一个让我喜欢的男人上床的心理准备,可我还是得再考虑考虑,尽管我并不清楚我要考虑什么。你能理解吗?她的样子很是庄严。我说我能理解。但事实上,我不理解。我是男人,我永远不能理解女人为什么总要在单纯的性行为里注入那么多非性的因素,我认为女人面对性时总是自寻烦恼,自设羁绊。可我又必须尊重她们,得允许她们那样,得言不由衷地说:理解。不过我没认为我这样表态就算欺骗。 为图方便,我建议就在宾馆地下室的餐厅吃饭。餐厅很肃静,灯光昏暗乐音轻柔,我和Mary坐在餐厅一角,可以适度地卿卿我我。我的话题总引向性,引向男人女人,引向Mary和我;可Mary仍对张集念念不忘。她问我张集应该有多大,有多繁华,有怎样的人与怎样的生活习俗,我说不上来或过于敷衍时,她还会帮我重新设计和修改张集,好像我们有权力规划一座新城。没办法,更多的时间,我只能随她在一个叫张集的世外桃园流连观光,并不无卖弄地提到了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与康帕内拉的《太阳城》。但我强调,张集不是太阳城和乌托邦,这世界上也没有太阳城和乌托邦,张集的美与丑,善与恶,和其他所有的城市都无二致,和沈阳大连一样,和北京广州一样,和墨尔本芝加哥也一样……说到这里,我们基本上酒足饭饱了,我的性话语也早已让位给了张集;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偏偏在这时,Mary的脸上绯红起来,她原本松松搭在我身上的手也逐渐加力,紧搂住我,把我的肋骨都勒疼了。 我忙侧身把她搂住,把她的脸贴在我的脸上。“怎么了Mary?”可问完这话,我就意识到我有多蠢,赶紧又喊服务员结账。“走吧,咱们回房间。” 这一晚上,我和Mary几乎没睡,说了很多话,可谁都没再提起张集。我们的眼睛到第二天早上才合一会,将近中午被饿醒后,只是匆匆去地下餐厅吃了点东西,然后到小卖店买一堆方便面肉罐头和桔子香蕉,就又回了房间,再没出门,连服务员要搞卫生都被我们拒绝了。我们饿了吃,困了睡,不吃不睡就说话和做爱,做爱和说话。这期间,我们吃睡做说都同步进行,连去卫生间都不分离;惟一分别去做的事情是,我与妻子通电话时她会回避,她与丈夫通电话时我主动躲开。在沙滩的这家宾馆,我们住了五天,这五天我们说尽了天上地下所有的事,把许多恩恩爱爱的话重复了无数遍,但她没说她丈夫,我没说我妻子。她和丈夫通电话时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跟公司打的招呼是利用年底时间补修年假;而我对妻子的解释非常简单,我说我要在北京给一家杂志赶写小说,因为朋友有处空房子,就没住姐姐家,至于什么时候回沈阳还定不下来。 这样,就到了第五天。 第五天中午醒来时,我们都感到两腿发软,两眼发蓝,想吻一下对方都没了力气,想说句什么发声都困难。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疲劳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们必须分手了,Mary必须回家了,即使我还可以编造理由继续滞留北京,她也实在不能再待在沙滩的宾馆里,而不回她崇文门的家了。分别的话应该由我来说,我就说了那个意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Mary说这个她完全理解。但她又说,再待两天吧,待一个礼拜,算我们的黄金周;我们这么好,我们不能有蜜月总该有个黄金周吧。我说是的亲爱的,我们非常好,好的都超出了最初的预期;但我们不是孩子,不必非为我们的日子找个名目,所以你一分钟都不该再耽搁了。Mary笑笑,可泪水却从眼里淌了出来。我知道你腻了,她说,烦了,够了,你急着把我赶走,是因为你在北京还有别的女人……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Mary,我已经越来越喜欢她,包括她恰到好处的乖戾和无踪无迹的奇思;可我不能没有理智,不能把生活混淆于小说,毕竟我们不是乌托邦或太阳城的臣民呀。我赔着笑脸任她发泄,哄孩子一样帮她梳洗打扮穿戴齐整,又答应出宾馆后,不立刻把她赶上出租车,而是一直陪她走到北京妇产医院那里再分手。 我们好几天没出门了,乍一出来,已不太适应。此时的北京,秋意寒凉,街路清冷,我们紧紧搂抱着移动脚步,像一对老年人,用相依相傍来抵御虚弱和孤寂。“我们这爱情,值得回味一辈子。”距出租车还有几步路时,我这样说。在这之前,出宾馆大门后,我们同时闭紧了嘴巴。我们都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多余,而怎么说,那言辞都显得苍白做作。但意识到我们以后将会衰老,而衰老的我们,却不可能再这样相依相傍,我没忍住还是感叹了一句。 听了我的话,Mary拉着我停了下来,好像她一直在等我开口。她正面对着我,吻了我一下。“爱情?你认为,我们这叫爱情吗?”我稍稍把她推开一点,试图表白解释;可她凑上来再次吻我,堵我的嘴。“你别急呀,我觉得,不是爱情也没什么,也不一定不好。” Mary这时的表现有点顽皮,跟我在贡嗄机场刚认识她时判若两人,但我猜不透,她这只是强颜欢笑呢,还是的确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你不也说过吗,你越活越觉得爱情这词儿太不真实,而爱情这事儿,也太像一个虚构的过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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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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