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作品

刘吾福

    儿子读初中一年级了，这一天，儿子的班主任来家访，班主任对父亲说：你儿子的作文很差，因为你儿子对写作文有一种厌恶情绪。
    父亲听了之后，一个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他从文具店买回来几打白纸，用刀细心地把白纸裁成小作文本那么大的纸片，然后用线把这些纸片订成一本一本，再把这些小本本分成两摞。
    他把儿子叫到跟前，指着那两摞白纸说：“儿子，这两摞白纸，一摞给我，一摞是你的，每一摞纸都有1825张……儿子，我想跟你比赛。”
    比赛？儿子不解地说，“您跟我比赛什么？”
   “跟你比赛写作文。”
   “您——跟我比赛写作文？”儿子忍不住笑起来了。
    儿子知道，父亲只读过小学二年级，怎么能跟自己比赛写作文呢？
    儿子睁大了眼睛，儿子说：“爸，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他却一本正经地回答儿子：“不是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我俩每天写一篇作文，一共写五年——这1825张纸刚好够写五年，谁不能坚持下来，谁就输了。”
    儿子想了想，父亲是在讥笑我作文写得差吧，但无论怎样，也比您那点文化要强啊！
    于是儿子就很爽快地点点头，说：“行，我跟您比赛。”
    他从书店买了一本字典，买了一打铅笔，每天晚上，他坐在灯下，用铅笔认真地写“作文”，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儿子则坐在另一边，跟父亲较着劲，一丝不苟地用钢笔写作文，每当儿子觉得厌倦的时候，儿子就抬头看一看父亲，当看到父亲佝偻着背，额头上流着汗珠子的时候，儿子的心就会一阵战栗，于是更加认真地写作文……
    他坚持每晚写一张纸，儿子也坚持每晚写一张纸，儿子想，我决不能输给父亲……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儿子读完了初中读高中，儿子读到高三的时候，已经写了不少有影响的小说在刊物上发表，还被破格吸收为省作协会员，儿子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少年作家了。
    这事引起了媒体的关注，电视台和报社记者特意到他家里采访。记者看到儿子书架上的作品，称赞儿子是一个真正有潜力的作家。
    可是儿子说：“真正的作家不是我，应该是我的父亲！”
    儿子把父亲的“作品”——那一摞白纸拿出来给记者看，记者看着父亲写在白纸上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和语法不通的句子，不解地看着儿子：“难道这就是你父亲的作品？”
    儿子于是把父亲和1825张白纸的故事讲给记者听，儿子最后用肯定的语气说，用不着怀疑，我父亲其实就是大作家，我呢——就是我父亲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