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于光远被姚文元一纸命令赶到这个院儿。当年,作为一个“黑帮分子”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多半也是有人暗中照顾的结果。因此,除去空间狭小一点之外,于光远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而惟一的不满,是他那些宝贝书受了委屈。原来住在那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时,他利用两间房做书库,有近30个书架。搬到这儿以后,于光远只有权使用“大厅”的一半,一下子被压缩得不到原面积的四分之一。人住着都不宽裕,只好狠下心来在搬家前,用小推车一车一车把那些书推到废品收购站卖掉。于光远留下的都是当时根本无法卖或者说不敢卖的书,像马恩列斯的书籍、毛泽东的著作、工具书和一些大部头、成套的书以及部分古典文学书籍。
每当有朋友去国外,或国外友人来访,都少不了给于光远带来世界各地、形色各异的玩具。于光远称这是“不失赤子之心”。他对玩相当有研究。他把玩看做是“人的根本需要”。1983年,他写过《儿童玩具小论》;1988年,写过《玩具(大纲)》;1996年,写过关于“大纲”的《补充》;1999年末,他出席了北京国际玩具博览会,并做了讲话。于老颇有些自豪地称自己是“大玩学家”。
在所有的玩具中,于老最爱摆弄的是他那些铅笔!一个方形的纸盒子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用得不能再用——几乎每支只剩下一寸长短——的铅笔头。于光远把长度基本相当的成圆柱状捆在一起,由高到低依次排成一列,他得意的像个孩子,向来访的客人们展示着自己心爱的铅笔。
于光远的夫人孟苏女士坐在对面的一张沙发上,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她的身上、沙发前的地上。孟苏女士充满亲爱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的丈夫——大玩学家和他面前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铅笔头。
于光远称自己这个3代同堂的5口之家为“士之家”。主要成员有:他自己、老伴、女儿、女婿还有他们的女儿——于光远的外孙女。
老伴孟苏女士50年代在捷克留学获副博士学位,主修精密机械。她与于光远彼此相知相爱,携手走过了风风雨雨几十年。
于光远自称出身农民阶级,1936年从清华大学物理系毕业取得理学学士学位。可以后他怎么成了社会科学家呢?这里还有一段小插曲。
于光远在青年时代一度想成为一个物理学家。1934年,他通过吴有训教授的考试,破例成为清华大学物理系三年级的插班生,无疑显示了他在物理学学习方面的出众才能。他的同班同学——钱三强、王大珩、何泽慧等人都是享誉中外的物理学家。于光远的毕业论文是有关相对论的,爱因斯坦曾经看过,并提出一些意见。导师周培源希望他尽快修改,然后在物理学报上发表。也就是在这时,日军侵略的铁蹄日益逼向华北,满怀一腔爱国热血,于光远主动放弃了与钱三强竞争报考约里奥·居里(居里夫人的女婿)研究生的机会,决心投身到救亡运动中,因而也彻底抛弃了成为物理学家的梦想。
舐犊情深
二女儿出生后,于光远开始为她记日记。他打算将日记一直记到孩子自己能记的那一天为止,然后,由女儿亲笔记录她的生活。如果女儿能坚持记下去的话,那么她就会拥有一部令无数人艳羡的“终生日记”。
这部《小东日记》是用第一人称写的,除去吃喝拉撒睡、哪天学会翻身、几时能够站立等等孩子成长中的变化之外,还记载了女儿的几次重要“活动”:曾经受到彭真的“接见”,其实,当时彭真只是逗了她一下;曾经在北京儿童医院就诊时,尿了诸福棠院长一手。作为父亲的于光远,用爱心驾驭着笔下的文字,给自己的掌上明珠记录下人生最初的经历。
“文革”开始时,这部日记已经记了两年多了。有一天,一个女红卫兵在于光远的桌子上,看到了这本“无聊”的东西,就随手把它收走了。自此以后,近3年来于光远夫妇花费大量心血为女儿记下的这部《小东日记》,就此失传了。
1971年,二女儿上小学了。于光远考虑到《新华字典》未必对孩子适用,就决定给她编一本《小东字典》。大约一个月之后,字典编好了。于光远只选了他认为孩子会常用的字,因此在数量上,《小东字典》要比《新华字典》少不少。按照汉语拼音排列次序,解释的方法则从字的应用出发,让孩子容易理解,决不作定义式的解释。比如说,“表”这个字,在《小东字典》里的释文是“钟?穴?觸?雪的?穴?觸?雪”,“我家的?穴?觸?雪叔数不清的?穴?觸?雪”。孩子看过样板戏《红灯记》,一看解释就记住了。
幸运的是,这本字典至今还保存在于光远手中。
1995年5月,二女儿的女儿非非诞生了。从孩子诞生的那一天起,于光远开始写观察她的文章,从容不迫地为外孙女儿记“终生日记”。
如今非非已经7岁了,在非非的办公桌下面有一只小皮箱,那是大玩学家传给她的“百宝箱”。里面都是于光远从各地采购回来的小玩意儿,看上去每一件都是那么的亲睦可爱,令人爱不释手,谁看见了都想拿起来摸一摸。非非羡慕得了不得,千方百计总是想据为己有。在她4岁生日的那天,于光远郑重地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非非。
已经85岁高龄的于光远说,他要做一名“21世纪的文坛新秀”。
摘自《人物》2002年第5期 上一页 [1] [2]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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