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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人家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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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万书香的侄女来送午饭，见了禾谷，她后悔饭拿少了。她说，不知道老叔来，下顿饭我多带点。禾青说，吃饭的事你别管了。
吃完饭，万书香侄女收拾饭盒，禾青又嘱咐—遍：他吃饭用不着你管。万书香的侄女没了主意，眼望禾谷。禾谷说，你别管了。
禾谷到医院外边小饭馆简单吃了点。
困得晕晕乎乎的，正愁午觉没地方睡，回到病房，见禾青的邻床正在收拾。禾谷心说，谢天谢地。
33床的小战士说，晚上不能在这儿住，没蚊帐，蚊子厉害得很。禾青没接话茬儿。
要不然找护士长说说，看能不能帮助解决个蚊帐？34床小战士说着就往外走。
过一会，小战士空手回来。别人问他，咋样？他说，医生说，不是大手术，不需要护理。
晚饭是万书香送的，禾青边吃边跟万书香说孩子的事。禾谷心不在焉地坐一边翻报纸，见没送他的饭，他趁他们不注意溜了出去。
禾谷回来，万书香已经走了。禾青不提禾谷吃饭的事，禾谷有些不痛快，就有意把话往吃饭上引。他说，门口饭馆真便宜，那么大一盘炒干豆腐才2块钱，里面还有肉。禾青说，咱们锦水吃饭就是便宜，不像他们沈阳、大连，恨不得宰死你。禾谷心一下子就凉了，他觉得再说什么也没意思了，就闭了口。
熄灯前，病号们往下放蚊帐，有个小战士问禾谷，你真的不走？禾谷期期地说，不走了。另一个小战士对禾青说，你弟弟不走，晚上可够戗。禾青说，咬两宿就咬两宿呗。
33床小战士抻过一条床单送给禾谷。34床小战士送过风油精，他说，你抹抹，多少顶点事。
熄灯之后，蚊子扑上来，嗡嗡声不绝于耳，有如远方在唱大戏。禾谷盖上床单，蚊子直撞脸。用床单蒙头，一会就闷得透不过气。
蚊子多得滚疙瘩。打，打不过来；轰，轰不走；来回翻身，躲闪不开。听酣声、鼻息声，人们都睡着了，只他在受刑。禾谷觉得这个晚上难熬，明天还得想办法，实在不行自己买一顶蚊帐，走时扔下就是了。可是，今晚怎么过？
禾谷挺不住了，起床出去散风。
院里有人，正在低声慢语地聊天。
禾谷觉出了舒适，晚风习习，神清气爽，偶尔闯过一只蚊子，盲目地叫几声又飞走了，构不成威胁。
院里的人们相继回了病房，禾谷不想走，就一个人坐着。坐久了也累，怎么也不能在外面坐一夜不是，禾谷想回去躺一会舒展舒展腰腿，如果蚊子还咬就再出来。可是，他回不去了，楼道门从里面锁上了。敲门，里面没人应；晃门，只听大铁链子哗哗响。怎么办？住旅店得花钱，他想到了外甥女，先到余梅家歇歇再说。
正赶上那年锦水大规模修路，出城后有一截路面全都翻起来了，刚下过雨，满是泥泞。路边是深沟，要么就是庄稼地，无处可躲，禾谷在泥水里跋涉，心情越来越不平静——
哥哥大老远把他叫回来，又这么不拿他当回事，连点起码的人格尊重都没有，一个不懂事难道都不懂事？
禾谷回到病房已是第二天上午10点了。禾青不提昨晚的事，但表情不大自然，看不出是尴尬还是不满。禾谷淡淡地说，昨晚蚊子太咬，我到院里躲了躲，回来时楼道门锁了，怎么也叫不开。没办法，我就到小梅那去了。
禾谷说，我看你这儿也没啥问题了，我那边也挺忙，没啥事我就回去了。
禾青说，回去就回去吧。
禾青因有禾谷这个弟弟深感得意，他慢待禾谷是想让病房里的人看看，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多么有“分量”——画家咋了？他成了什么人物，到了我这儿，哥哥还是哥哥，弟弟还是弟弟……
禾谷则认为，哥哥太不拿他当人，在亵读他的人格。
禾谷从病房直接去了车站，买票上车。
禾谷感觉自己走得灰溜溜的。他问自己：我还能再来吗？
兄弟俩这辈子未能沟通所思所想，最后一次沟通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8
父亲是漂零野鬼，母亲独守孤坟，都还没个圆满的归宿，照这样撂单儿，日后卢林死了和母亲埋在一起，这一生的屈辱便永无解脱之日了。
禾谷要为父亲母亲合坟，但父亲的坟早在大跃进时平掉了，无处寻找尸骨。为此他请教过阴阳先生，先生告诉他，可以做个木牌，写上父亲的姓名和生日时辰，跟母亲的尸骨埋在一起。禾谷说，我不记得父亲的生日。先生说，没有生日时辰，写个姓名也行。
为祛除心病，禾谷请假回了老家，跟余梅、余明商量合坟的事。动一回老人的尸骨不容易，禾谷想把坟弄得的好一点：买个松木棺材，外边罩个水泥椁。
余梅说：“怎么跟卢老爷子说？”
“不能跟他说。说了他不同意咋办？硬弄，事没办先闹僵了；不弄，我不是白来了？”禾谷说，“啥也不说先干着，他不想闹僵，也许不出面。”
余梅说：“他要是挡横儿呢？”
余明说：“操他妈的，他敢说不好听的，我一砖拍死他！”
余梅忙说：“明子我告诉你，明儿个你可不许给老舅添乱！”
次日，余明找了几个帮手，跟着禾谷来到田张氏坟前，摆上香烛供品，点上烧纸。禾谷跪下连磕仨头，然后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诉说他的心病与孝敬之心，在此惊动了老娘，还望老娘原谅云云。
仪式完毕，开始起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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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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