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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人家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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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梅说：“他花不花钱跟我有啥关系？”
卢林见指望不上禾谷，就打发人通知闺女过来帮助料理。
余梅去通知禾青。
卢林的大闺女、四闺女没来。五姑娘病了。三闺女带儿子来了，这是三闺女嫁出去之后头一次来下屯。
余明来了。万书香来了。禾青没来。
卢林犹豫不定地对余梅说：“要不再等等你老舅？”
余梅说：“等就等，反正太平间不让你白放。”
卢林三闺女说：“算了，别等了，该咋办咋办吧。”
卢林主张用家里那口旧板柜装殓。余梅说，那不行，砢碜不砢碜？三闺女说，打口棺材吧，马上找人打。余梅说，拿什么板打棺材我得先看看，我姥一辈子不容易，别临走了拿个风箱板儿糊弄她！卢林气得眼珠子一翻一翻的。三闺女说行，就照小梅说的，选好料叫小梅看了再打。爸你赶快找人打墓坑吧。
田张氏的丧事处理完，三闺女让儿子给禾谷写封信。儿子说，你写不得了。三闺女说，我写不好说话，你是晚辈，对他们谁都好称呼。
信的抬头称禾谷“老舅”，接下来说，我姥姥不幸去世了，通知您，说您出差了。没法等您回来，我们就操办了。一切都挺顺利，您放心吧。您什么时候来锦水，欢迎到家来。
写信的目的无非是通报一声，不然日后说起来，啥时候少了个人啊，到时候怕禾谷挑理。
禾谷看了信脑袋嗡地胀了，好半天没缓过来。
老妈没了？
老妈深夜点油灯纺麻绳和将被体温焐热的米偷偷送给他的情景又历历在目。老妈来这里住过两个多月，她说，我来的时候，屯里人们说，你还回来呀？回不来了。分明流露不想走的意思，但他未挽留。他有他的难言之处：妻子肯定不会同意老妈留下，如果他执意留，非把关系闹僵不可，以后谁也别想过安生日子。除此，他自己也有私心，觉得老妈年富力强的时候陪伴、侍候卢林，妈老了接过来就太便宜卢林了。他想过，日后老妈先死，什么也好说，万一老妈死在卢林后边，他必须把老妈接过来，到那时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有这么个儿子，总不能叫她沿街乞讨吧！想是想到这儿了，但他还是希望老妈能死在卢林前边，那样可以减少他许多麻烦。现在老娘真的死在卢林前边了，他却又悔恨起自己——老妈活时未能尽孝，老妈死时未能送终，他欠着老妈的，仅那十月怀胎的生育之恩，他这辈子也报答不尽。
禾谷写了回信，说自己那段时间没出差，老妈死也没人告诉他，怎么回事，究竟哪个环节出的毛病？
三闺女出钱安葬田张氏，始终觉得亏，有时她安慰自己，钱就当替老爹花了。接了禾谷的信，心中的不平便又冒出来，立刻打发儿子去找老爹。
卢林拿着禾谷的信找余梅问到底咋回事。余梅耍浑不说理，把卢林戗回去。但她也窝火，老舅干的叫什么事，里里外外好人都叫他一个人做了，把我给卖了。于是，她给禾谷写信，说我姥姥死不让通知你，是你亲口说的，现在咋又不认帐了呢？
接余梅信，禾谷忽然想起是有那么回事，他又赶忙写信向余梅道歉。
7
禾青胸部长个瘤，大夫表情沉重地对他说不怎么好，禾青心里便有了压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悲，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相继过世，只剩了弟弟，此刻他格外思念弟弟，无论如何临死之前也得见上一面，希望他早点过来。
禾谷到锦水时，禾青手术还没作。那天上午，医院又给他做了一次病理切片，请来专家会诊，最后确定瘤子是良性。
这是一家部队医院，也接收地方病员，禾青住的病房里有十来个病号，只他一个人是老百姓。禾青卸了精神负担，脸上有了笑模样，话也多了。他跟同病房的小战士们说，我兄弟也当过兵，现在是画家。小战士们便问他，你兄弟在哪当兵来着？他现在在哪儿？今年多大了？叫什么？画什么画的？聊得特别热火。
禾谷到医院，病房里的小战士都用异样的目光望他，有的还和他打招呼。禾青笑着对禾谷说，来了？禾谷印像中哥哥很少笑，有时对姐姐的孩子和余文怀笑，但那笑有点阴阳怪气。他感觉哥哥今天笑得慈祥，不由得心里挺感动。
兄弟二人在一起不谈往事，不谈母亲，不谈姐姐。禾青问禾谷工作怎么样，孩子听话不。禾谷跟禾青说，满街是收废品的，一个跟一个，哪有那么多废品，不好干吧？谈话题材狭窄，不时出现空档。好在病房内还有不少病号，他们在谈一些社会见闻，禾青也能插话，也就显不出兄弟俩尴尬。
当天不做手术，禾谷困乏，哥俩在一块又没多少话说，他提出回去休息。禾青说，回去就回去吧，明儿个做手术，早点过来。
禾谷临走时给医生护士买了3个大西瓜，他说请多关照。一位医生说，你放心吧。另一位穿白大褂的说，不要这么客气。
次日上午，禾谷早早就到了医院。
禾青的瘤子并不大，大夫原来担心是恶性的，才觉得问题严重，既然不是恶性，手术做起来就简单多了，20分钟就下了手术台。
禾青手捂着伤口回了病房，禾谷上前搀扶，他摆手说没事。小战士们问他怎么样？他说还没觉怎么样呢就下来了，一点不疼。
正是盛夏，关内那边人整天被汗沤着，身上粘粘的，锦水气候不炎热，加之病房宽敞，空气对流，微风丝丝地吹着，将近中午了身上还挺爽，一点汗没有。禾谷说，咱这儿天气不热，伤口愈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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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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