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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人家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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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 合 聚 散
1 禾青已经先于禾谷回家了,他对禾谷说,还不找队长要口粮,你吃什么?禾谷回家后觉得没有脸面上街,但终究脸皮惹不起肚皮,他只好硬着头皮找生产队长要口粮。生产队长说,队上没粮食,社员们吃的都是返销粮,十天发一回,你现在要口粮我上哪儿给你找去?队长想了想说,这样吧,先给你30斤萝卜,顶5天的口粮,再过5天下一拨口粮又该下来了。见禾谷打怔,队长又说,你别算不过帐来,上级规定4斤菜顶1斤粮,现在一个人才半斤定量,一天给你6斤萝卜,核着1斤半粮了。禾谷说,我没说不行。 禾谷把萝卜分成5堆,每堆分3份,每顿1份。没有粮食搭配,不敢把萝卜做稀了。没有油,不能炒。做过两顿之后禾谷摸索出个办法:把萝卜擦成丝,加一点点水,上面撒盐,锅盖盖严,下边用细火煨,等锅里的气上得差不多了就撤火,闷一会再出锅。这么做出的萝卜不出汤,多少能顶些时候。 禾谷羞于见乡亲,自从领回萝卜没离家门,第六天头上该领口粮了,他不得不出头。出乎意料,乡亲见了他没有任何表示,就好像昨天还在一起下地干活一样。 发口粮并不是发粮食,而是发饭票,凭票到食堂打饭。大队食堂解散了,改由一个生产队办一个小食堂,陈树荣回到生产队当组长。看见禾谷也来领口粮,他对生产队长说,能不能给他(禾谷)找个轻省点的活先干着,攒点工分。队长说,大冬天的有啥活啊,跟着起粪吧。 村东头有个大坑,到伏天坑里灌满了雨水,生产队把菜园子里的烂菜叶子、拉了秧的瓜秧都往坑里填,再压上土,冬季农闲的时候刨出来当粪肥用(名字挺好——“压绿肥”)。 雨水泡黄土,冻得结结实实,一镐下去只在冻土上留下个白点儿。按说活不轻,但生产队干活有某种像征性,稀里糊涂并不较真儿,做不做有个样子就行,因此禾谷也能跟着混,壮劳力10分,他8分,比妇女还多1分。 生产队食堂就金岫玉一个人,炊事员、管理员、勤杂工都她一肩挑了。禾谷回下屯后第一次打饭是个早晨,睡得迷迷怔怔,脸也没洗就去了。饭厅是民宅改造的,炕拆了,里面是空的。墙上开了个小窗口,名曰打饭口,在当时的中国几乎都是这个模式。禾谷来得早,饭厅里没人,担心饭没熟,但见窗口开着,便上前问,熟了吗?里面说,熟了。随后,窗口那边露出大半个脸——当然是金岫玉的脸——禾谷心头一颤。 金岫玉太漂亮了。下屯有这么个大美人儿过去咋就没留意呢,今天才发现?他的同学中,他当盲流走过的地方全算上,找不到这么漂亮的人!他后悔自己来得匆忙,脸都没洗,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金岫玉问,打多少? 禾谷说,2两。 金岫玉收了饭票,把1个饼子放在禾谷的碗里。禾谷不敢抬眼皮,转身就走,好像做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劳力多活儿少,每组干一天歇两天,闲下来的时间禾谷就看书,画画。以往画画只是出于爱好,自从心里有了金岫玉,他再画画的时候仿佛与金岫玉有了什么相干。金岫玉的父亲早死了,她妈嫁给金兴宇的时候把她从山里带过来,那时才2岁,她是在金兴宇家长大的,虽非亲生却是亲养,在下屯人家也算是金枝玉叶,禾谷自惭形秽不敢高攀,可却挡不住心里想。心有念想,生活中就有了乐趣,有了盼头,日子过得也充实。 每天5两的粮食定量,因为搞了增量法——用火碱把苞米核儿烧烂,磨成浆,掺在粮食里——可以给1斤的饼子。有人说,火碱把肠子刮薄了;有人说,吃了“增量法”拉不下屎;有人说,火碱味熏得脑仁疼。禾谷却觉不出他们说的那些毛病,觉得增量法挺好。 又一个春天悄然而至。 锦水的春天只是(二十四)节气的春,树秃着,风依然冷,大地干干净净,似乎与冬季没什么两样。但是,远眺林木,定睛片刻,会隐约发现薄薄的绿晕在轻荡,在冬季,眼珠子瞪掉地下那林木也还是个秃。春风软,冬风硬,春风抽肉,冬风刺骨,终究有所不同。倘若在无风无云艳阳高照的正午,瞭望远方的田野,可见从地面向上升腾透明的气浪,那里面掩藏着大自然的生机。 锦水的春看不到,细心人可以感觉得到。 春的脚步踏过去很远了,车轱辘菜(车前子)和艾蒿才从向阳的坡面、车辙边和地头地角钻出来。不能吃,只是告诉人—— 可触摸的春天来了。 禾谷提着短镐下了地,不敢漫无边际地走,那样什么也看不到,他是蹲在地上,不错眼珠地盯着一小块地皮,然后再换一块,类似于在地图上寻找一个陌生的小地名。蓿苜菜刚钻出个尖尖,跟针般大小,呈淡淡的褐色,与地表颜色近似,禾谷的耐力和细心与蓿苜菜的变色龙伎俩较量,禾谷频频获胜。发现一个小小的尖尖苗,禾谷便刨下一镐,用手轻轻捏碎土块,找出蓿苜菜。 半天工夫,禾谷刨了有一把蓿苜菜,回家洗了洗,舍不得摘须子,放在碗里腌上。腌过的蓿苜菜辣劲弱了,饿急时,他就拣出一棵填进嘴里。哇,好咸,再喝半瓢水。一把蓿苜菜,引诱他喝下半缸水。 不是发汗的季节,排尿的渠道又有限,多余的水泄不出去,禾谷浑身浮肿,眼皮像鱼泡似的。 2 熬过春天盼来了夏天,生产队食堂彻底散伙,口粮打到家里自己做。蔬菜陆续下来了,跟粮食搭配吃总还能占个肚儿。可是,却来了余文怀,让禾谷心里堵得慌。 余文怀属猪,田桂芝属猴,猪猴不到头,田四先生说俩人属相犯克。余文怀和田桂芝婚后新鲜劲还没过,他负责看守的柳林监狱炸狱。回下屯后,田桂芝见天病歪歪,打针吃药比吃饭勤,进城看病比赶集勤,分他们的地卖了,房也卖了,幸亏搞了人民公社,不然非要饭去不可。可是,人民公社的“一大二公”并不彻底,地“公”了,房还没“公”,因此余文怀虽有权卖自己的房,但却无权白住别人的房,卖了房一家人只能串房檐儿(赁房住)。 这年 [1] [2] [3] [4] [5] [6] [7]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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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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