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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享受的如此丰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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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就是从这时开始，许多以前从未有过的稀奇古怪的念头像乱草一样满满当当地填满了我的脑子。
我不觉有些害怕又有些奇怪。我这是怎么了？是老糊涂了还是活清醒了？
连续几天，我以一种病态的热情等待着电话窜线，并且把所有衣服都找出来换着样地穿来穿去。可是几天过去了，电话铃声再未响起。我没事找事地往局里拨了个电话，举着话筒“喂”了半天，对方却根本什么也没听到，只是骂骂咧咧地叫：“这他妈谁有病是怎么着，挂电话不讲话，捣乱哪！”
我忽然明白了，怪不得那天我说我不是蓉蓉那个小伙子干脆不听，原来是我电话机的送话器有了毛病。我怅然若失，觉得自己的精神头一下蔫了回去，心里边凉嗖嗖、空落落的，没来由地焦虑不安。再看那些被我穿来脱去的衣服，也又都像以往那么丑陋难看起来。我心里很清楚，这种感觉才是准确的，这么多年来，我哪穿过一件称得起是漂亮的衣服呀。自从四十年前那个无耻的男人占有了我以后，我所有的理想、梦幻、虚荣、爱好，不是都随着心灵一道破碎了吗。
我嘲笑自己像个十八岁的中学生，竟被一个偶然的电话搅得春心浮动。可我又实在觉得这电话来得妙趣无穷，它仿佛是一个启示、一种呼唤，使我整个身心好像都被托举了起来，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对电话，我于不觉间陡增了几许好感，整天没事便坐在床头凝视那红色的电话机，似乎它忽然间成了我的一个情侣密友。我不时把它拿起来看一看摸一摸，觉得它我之间已经有了些神秘的默契与奇特的隐情。电话局来人把它的送话器修好之后，我对它更是爱不释手，一会给114挂个电话问问随便哪个单位的电话号码，一会又打通哪家电影院问问随便哪个时间有什么电影上映。可我就是不给熟悉的人打电话，觉得那会破坏我与电话之间的某项约定。
一天半夜，我不知为什么忽然心血来潮，很想往哪挂个电话，便心惊胆颤地信手拨通了一个号码。那边很快有人说话了。我真想赶紧放下话筒结束这个恶作剧，可我的手好像与话筒粘上了一样，根本不听我大脑指挥。
“喂，谁呀？”
“我……”我的心都要蹦出来了，我能说什么呢？
“嘿，丽华！噢，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
“唔——”
“我跟你讲，可把我想坏了。我算着你这几天该回来了，天天都十二点以后睡觉，就坐在写字台前等你电话。昨天我还做了个梦，梦见你跟你爱人光着身子抱在一起，冷冷地对我说，你以后别找我了，我不理你了。难受的我呀，当时就想自杀。现在可好了，你回来了，又回到了我的怀抱了……哎，我明天起早就去你家，你都不用起床，就在被窝里等我，好不好？”
“……”
“嘿，宝贝，怎么不说话呀？说话呀！”
我轻轻地放下了电话，仰躺在床上，如同大病一场。
也许这电话真跟我有什么不解之缘。当年那个无耻的男人用暴力占有我后，我也曾想过就嫁给他吧，终究已经是他的人了，怨天咒地还有什么用。可他就是用一个电话斩断了我的最后一点期待：“实在对不起，我老婆不同意离婚，我只得忍痛舍弃你了，但愿我没伤害着你，如果我有什么过错请你原谅。”就这么轻松，呜呜啸叫着的电流声，轻而易举地抹去了一切，而我，回报给那电流的只能是此后一生中感情的自虐。而后来那个把数学教得出神入化却天生拙于言辞的孙老师，便只能失败于他那种求婚方式了。
“喂，我……”
“噢，你……”
我感觉这个每天都能与我见面的男子汉的手和心在同时颤抖。
“我想和你谈，谈……恋爱！”
“为什么不当面说？”
“不好意思……”
“为什么不写信？”
“怕写不好……”
“我讨厌电话。”
“这——”
“我现在不想谈恋爱，谢谢你的美意。”
可现在我竟喜欢上电话了。然而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没有了，不管是玩弄我的人对我的伤害还是钟情我的人对我的表白，都不存在了。电话，只有把好事和坏事都干得一样顺当的电话机，像只驯顺的小猫痴痴地蹲在我的床旁。
我试着又挂了几个电话，得出的结论是，随便与什么人在电话里交谈几句并没什么可怕的。我起初是把一本书任意翻开几页，把那些书的页码组成的数字作为电话号码，然后打出去。第一次接电话的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老女人，这使我勇气大增，我正好可以跟她练练嘴皮子。这里我得说明一下，我嗓子天生就特别好，多年的教书生涯使得我的声音尖细清亮，稍作修饰，与一个明丽动听的少女的声音也没什么两样。
我一听对方接电话的是个热情苍老的老妇人的声音，便悄声悄语地说：“你好，请帮我找一下孙海生。“
“孙海生？没这个人呀，你要错了吧？”老妇人用的是想了一下的口吻。
“不会错呀，你电话是不是——”我把那个书的页码组成的电话号码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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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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