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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人家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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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咋的了，你嫌晚了？早了晚了又咋的，又不找你！老姨见外甥女说话跟吃了枪药似的，不敢跟她多费口舌。这时田张氏、禾谷和邻居们也起来了，大家劝田桂芝。禾谷立在一边不吭气。田桂芝冲禾谷兴师问罪，申斥他忘了本，不认家了。禾谷还是不说话。田桂芝冲禾谷叫板：你要是认你哥你姐，马上跟我回去，不认你哥你姐，算拉倒！大家伙劝：这么晚了，明天早起再走不行吗？田桂芝不听人劝，非要禾谷说个长短不行。眼瞅着僵到这儿了，禾谷不走，田桂芝不会走。可是，禾谷要是走了，老姨的老脸便没地方搁了。在这难解难分之际，老姨啊地一声，突然向后仰倒。未等倒地，人们便把她抱住，喊她叫她。她双眼、双唇紧闭，不省人事。事情闹到这一步，田桂芝和万书香不免尴尬，说什么也是理亏，于是在众人劝说下也就就坡下驴了。有人说：这么晚了，要不老余和他嫂子别走了，歇歇明早起跟禾谷一块走。田桂芝不敢恋战，拉着万书香溜儿溜儿地撤了。
次日，禾谷和母亲一起回下屯。
禾谷历来走路弓腰塌背，两眼看脚面，在部队受了正规训练，现在腰板挺直了，内里有了自信，目光也敢直视了。进村过庙沟时，对面来了金岫玉，他大大方方地问了句：上哪去？金岫玉的脸反倒通地红了，含含糊糊地应一句就闪过去了。
金岫玉是禾谷心中的偶像，但他脑海里只有她大概轮廓，有如一张速写，她的眉眼究竟什么样，他并不清晰。今天正面看了她，终于完成了对她的素描。禾谷发现，她长得没毛病，但并非美若天仙。他不禁怅然若失。禾谷问，她怎么回来啦？母亲说，你问金岫玉？嗐，别提了……这孩子命苦啊。禾谷问，咋的了？母亲说，结婚不到二年，男人就死了。禾谷问，咋死的？母亲说，电打死的。禾谷毕竟暗恋过她，情感上还有若即若离的牵挂，不由得叹了口气。
禾谷给母亲30元钱。母亲说，妈不缺钱，给人家纺麻绳不少挣，哪个月也能挣个三块两块的。她眼望禾谷，试探着说，你哥耍钱又输了，揭不开锅了……禾谷说，给你老的就拿着，给我哥的还有。母亲笑了，接过钱，从围腰里摸出个手绢包，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个纸包，打开纸包，现出薄薄一叠1元2元票。她把儿子给的钱和原来的钱折在一起，重新包好，掖进围腰里。她得意地说，我围腰黑天白日不脱，老东西摸不着！
禾谷去看哥哥。哥哥说，我带你到金兴宇家串个门吧。禾谷跟在哥哥身后走了半趟街，见谁跟谁打招呼，这时哥哥便在一旁站着，面色有些光亮。
从金兴宇家回来，哥俩东一个西一个面对面坐在炕上，一时找不到话。禾谷拿出50元钱、12斤粮票给哥哥。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禾青大丈夫不起来，他怔了怔就接了。禾青说到郜仲勤，不知是他语言习惯，还是因哥俩平时没多少话，冷不丁有些拘谨，他说话有如蜻蜓点水。不过禾谷还是懂了大概意思，就给他讲韩信如何受胯下之辱，讲做人应能忍耐的道理。禾青感觉弟弟真的怕他惹出点什么事。他想，弟弟出息了，前途远大，如果自己闹出什么乱子，影响了弟弟前程，就太对不起弟弟了……这一刻，他报复郜仲勤的念头打消了。
昨晚的事是无法回避的，禾青本打算等禾谷问他他再解释，可是禾谷不提，他便不得不说了。禾青当时怒火万丈，可是现在与弟弟面对面，却硬不起来，这时他不禁后悔自己昨晚的莽撞。他说，我是想咱下屯有的是姑娘，个个上赶着咱，干啥上外边找，不知根不知底的。禾谷说了他不在下屯找对像的考虑。禾青轻描淡写不往深里说，禾谷随便解释两句应应景儿，昨晚的事就一笔带过了。
母亲问禾谷，见你哥了？都说了些啥？禾谷简略说了说情况。母亲挺满意，又问，啥时候看你姐去？禾谷说，这就去。母亲说，你姐一年老是闹病，连块糖疙瘩也舍不得吃。你手里还有钱没，要不你把我钱拿上？说着，母亲又摸围腰。禾谷拦住母亲说，你老别管了，我有。
禾谷给姐姐20元钱。姐姐客气两句，也还是收了。姐姐解释昨晚的事，说你哥要死要活的，非让我和你嫂子去不可……回来的时候还把脚崴了，到现在还疼呢……
禾谷吃饭在母亲那边，由卢林陪着，二人都不善酒，但每餐都意思意思。母亲在灶间忙活，怎么让她也不上桌子，非得等他俩吃完了她才吃。
晚上禾谷与母亲住一起，卢林去借宿。当初禾谷总是尽量躲避卢林，更不要说到卢林炕上睡觉。现在他横吃横睡心里没有丝毫不自在，他要让乡亲们看看，禾谷是受过文明教育的人，知情达理，给卢林多大面子！
禾谷在梦中感觉有种异样的气息，便徐徐挑开眼皮，发现身边有个黑影，不禁吓了一跳。
母亲缓缓抬起脸，手抚他的前额。轻轻地说，醒了？
禾谷明白了，刚才母亲在吻他的额头。他见母亲合衣而坐，便问：还不睡？母亲说：不困。
月光洒在窗台上，房内若明若暗，迷蒙中看不清母亲的五官。
母亲说，我哪天都等着老东西睡着了再起来，跪在院里冲月亮爷磕头，求月亮爷保佑我儿子平安……谁也不知道，让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睡觉前，禾谷有一种对母亲恩赐感情的心理，现在只觉心里木酥酥的。他想说，睡觉吧，但怕母亲误以为他不耐烦，怕打破母亲幸福的感觉，所以什么也没说，任母亲粗糙的手抚摸……
禾青和田桂芝自觉没有资格干予弟弟的婚事，他们虽然心不痛快，但说不出口，从此不再提那档子事。田张氏早就参与其中，自然不去阻拦。禾谷在下屯住几天，该看的看了，该拜的拜了，又去锦水城找老姨，继续他的“个人问题”。
7
下了锦水西关大桥再往前走不远，有片居民区，因地处城乡交界，人员比较杂，那里住着个大赌家，是个三十七八岁的女人。
女赌家赌技高超，每赌必赢，在锦水一带赫赫有名，沈阳、营口那边的赌界也都知道锦水城有这么个人物。她不是那种赌博上瘾的人，一般的赌场请不动她。她赌一次之后不马上接着赌，而是歇一阵子，冷不丁地再来一把，人家说她是咬人的狗不叫唤。赌友们都怵她，又都特别愿意和她赌。因为她赌钱没规律，又很注意环境和对像，所以上一页 [1] [2] [3] [4] [5] [6] [7]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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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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