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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人家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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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未来心里没底，但要争取。
卢林问田张氏：“凭良心说，我对禾谷咋样？”
卢林说：“我可是一巴掌没打过他，一句没骂过他呀！当后爹的，我没慢待他。”
卢林说：“上学，他哪回要钱没给？他饭量大，我啥时候嫌过？”
卢林说：“长这么大，他连一声爸也没叫过，他不愿当面叫，哪怕在信里叫一声也行，我这辈子当牛做马也不屈了。”
……
田张氏找刘福山给禾谷写信。田张氏说，就写你爸你妈身板儿都挺好，别惦记，让他在部队好好干。
“你爸？……”刘福山迟疑地擎着笔。
田张氏说：“我咋说你咋写。”
刘福山说：“我可是照你老说的写，以后有啥事可别怪我。”
田张氏说：“怪你干啥呀！”
过些天，田禾谷回信了：
妈，您好！信收到了，阅后很吃惊，我爸早死了，怎么又冒出个爸爸来？十五岁当盲流的时候，光着脚丫子放牛的时候，饿得头晕眼花吃野菜浑身浮肿的时候，我是多么渴望有个爸爸呀！可是，当我仰望夜空，向爸爸在天之灵诉说苦情的时候，爸爸默默无言……
刘福山把信念完，田张氏耷下脑袋。
3
下屯人的“玩 ”多少都来点“荤”的，也就是动点输赢。小孩们玩啪叽（类似关内的“洋片”）玩玻璃球，玩的工具也是输赢的“注”。玩扑克下注就宽泛了，啪叽、玻璃球、家虫子（鸟食）、鞭炮、泥球，总之是小孩们的东西都可以当输赢。大人们玩大多动钱，但至多也不过三块五块。有时也打平伙，把赢的钱拿出来，大家伙在一起美美地餐一顿。玩是有时有晌的，一般在冬季，年前年后最为盛行，过了这个时段大人们忙农活，孩子们上学、捡粪、拾柴，有闲工夫则到野外打鸟，下河洗澡（游泳）摸鱼，不论老少都收敛了玩心。
下屯人管赌不叫赌叫“耍钱”。耍钱的输赢没有上限，约定多少是多少。耍钱的人不分季节，没早没晚，不论形式怎样，在心理上已经成了当事人们的第一职业，吃饭、干活、睡觉都断不了对耍钱的念想，有点像抽大烟——上瘾。
耍钱和玩完全是两个概念，不是初级阶段高级阶段的问题，不是时间长短、输赢多少的问题。玩，几乎是人人有过，而耍钱的人则微乎其微。耍钱被视为不务正业，当地人叫“落套帮子”，为本分人所不屑。
禾青有做生意的天赋，有赌的遗传基因，两方面好比他生命之水的两条渠，人民公社化堵了他生意之渠，其赌渠自然就水旺流长了。
起初他也是玩，但他与别人不同，人家玩过之后该干啥干啥，他上瘾，心里痒痒的，放不下。这时候，贺东方找他：“禾青，打平伙？”禾青乐颠颠地说：“打！”
贺东方是贺大舌头的儿子，比禾青小二岁。贺大舌头死后，禾青见了贺东方就不自在。而贺东方总是那么平静，跟谁都不远不近，遇见禾青便上赶着打招呼。不管你持多大的怀疑心，用何等尖锐的目光审视，绝看不出他心底有什么芥蒂。禾青嘴上不说，内心还是感动的，他想通过打平伙与贺东方沟通情感。另外打平伙没有赢家只有输家，不输即是赢，有输有赢便有刺激，解痒痒，禾青求之不得。
打平伙是禾青走上专业赌徒生涯的起点，他渐渐不满足于聚餐，便开始名副其实的赌，先是小赌，后是大赌。起初下屯还有几个人跟他赌，随着他赌注不断升级，赌友们一个个蔫撤了，连与他多年共事的淹死鬼子也顶不住了，最后只剩下贺东方奉陪他。
禾青对赌有瘾，但缺乏技巧，总归是输多赢少，弄得家里有时揭不开锅。万书香说他不听，说多了他烦，嫌她穷嘟嘟，操起笤帚疙瘩往她脑袋上敲，疼得她吱哇乱叫。万书香找田张氏，说：禾青日子不过了，他拿耍钱当饭吃，妈你也不说说。田张氏说，我说他听啊？万书香说，听不听也得说呀，不然这日子可咋过呀！
田张氏没有勇气与禾青对话，就去找女儿。田桂芝说，他能听我的？田张氏埋头不说话。田桂芝说，试试呗。
田桂芝打发女儿小梅去叫禾青。禾青问，啥事啊？小梅说，我不知道。禾青说，你妈叫我能有啥事。小梅说，我不管，反正我告诉你了。
拖了两天，禾青觉得还是该见见姐姐，就晃晃悠悠地去了。进门低头慢了，脑袋撞在门楣上，他急急歪歪地说，你们这叫啥破门哪，这么低！田桂芝说，又不是我做的。
禾青坐炕沿，背对窗户，给姐姐个侧脸。田桂芝说，往里坐呀。禾青伸手往身后摸。田桂芝把烟笸箩推过去。禾青取过一条纸，卷了支烟，用舌头舔点唾沫把烟纸粘住，点上火。
田桂芝不知从何说起。禾青说，啥事啊，说吧。田桂芝不得不说了，开始劝他戒赌。禾青一句话不说，只闷头抽烟。听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田桂芝越说越没劲，就停下来。
沉默一会，禾青丢下烟屁股，吐了口唾沫，站起来说，没别的事了吧？我走啊。
哎哎，田桂芝有些着急，喊他道：我跟你说这半天，你只当耳旁风啊？
禾青人已经到了外间屋，甩下一句话：我输了那么多，不往回捞，你给我赔上？
禾青不听劝，田桂芝有思想准备，但没成想他这么半生不熟，仍让她窝了一肚子气。
禾青在家门口碰上贺东方，他问，在这儿站着干啥？贺东方说，进去找你，叫我嫂子把我骂出来了。禾青问，有事？贺东方说，从沈阳来个小子，有的是钱，咱们找几个人跟他玩一把，叫他光屁股走！禾青显得有些为难。贺东方说，以前没见二哥尿叽过，今儿个咋的了？禾青说，当下哪找钱去呀？贺东方说上一页 [1] [2] [3] [4] [5] [6] [7]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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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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