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东人家第七章
|
田荣过生活。跟田荣过日子心里没底,不知哪天会流落街头。跟田荣在一起终日心惊胆战,你想不到他哪时哪刻发脾气。她前后生了八个,活下来四个。大儿子十六岁那年,田荣让他进城卖柴,孩子闹痢疾,拉得提不上裤子,田荣说他懒,说他装病,按在野外大沟里没头没脑地打。儿子拉脓,拉血,连大肠头都拉出来了,活活把人给拉死了。什么时候一想起大儿子,田张氏都咬牙切齿恨田荣。禾青十一二岁时挖野菜进城卖,田荣总是挑毛病,说钱卖少了,说回来晚了,张嘴就骂伸手就打。禾青拣了个马鞭,田荣将马鞭据为已有,把鞭子柄装饰得花里胡哨的,挂在墙上,再打禾青时就用这个,打得禾青变声变调的嚎叫,她拉劝就打她。那叫人过的日子吗?第三个台阶是卢林来了之后,吃不愁烧不愁,每天用的水他都给打好了,她一股心肠做家务,不必为生活东张罗西张罗。虽然那段日子有不如意的地方,但仍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时光。眼下可以算第四个台阶,她应该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可她腰杆软,挺不住,实际是禾青在顶门立户。禾青太嫩,一时半会不显,时间一长恐怕要把他压瘫。她整天坐在家里看似闲人,心却是比谁也累。累也是瞎累,啥用没有…… 田张氏对卢林的情感依托在日甚一日。 卢林每次来都选在街上人稀的时候,每次拐进大门之前都瞻前顾后左觑右望,但是,来的次数多了免不了出现偶然。有的偶然可能是纯偶然,比如那次在院子里碰上秦老太太,卢林往外走,秦老太太往里走,实实着着走了碰头,卢林闹了个大红脸。秦老太太问,你啥时候来的?卢林支支吾吾说,我来还水桶。极其幼稚的谎言更让秦老太太怀疑,她一直看着卢林身影从门口消失。有时候也发生貌似偶然的预谋,那次登记户口就是一例:上级要求建立建全户籍制度,每户都要钉门牌、建户口簿子。负责登记的那几个人正往东街走,郜仲勤发现了新大陆,用手一指,你们看,那不是卢林吗?进老田家院子了。大家抬头张望,什么也没有。金兴宇说,你净瞎说。郜仲勤说,逗你我是王八犊子!刘福山说,你没看错?郜仲勤说,咱下屯这点人,我眼神再不济也不至于看不出谁是谁呀!走,咱们看看去。金兴宇说,他刚进去,等一会。张老五住紧东头,门牌排在1号,理应从张老五家开始登记,怕登记完张老五家卢林走了,他们商量先从田家开始,然后再掉过头去张老五家。可是,随着卢林脚后跟进去又怕没戏看,于是,他们就先等着,待一根烟抽完了,才进田家的大门。 田张氏忽然发现进来几个人,惊诧地问,干啥的?好几个人。卢林站起来向外望,人已经进了院子。卢林此刻往外走是来不及了,于是二人就端了端坐姿,都觉得浑身不怎么自在了。 金兴宇等人跟卢林打几句哈哈之后,开始跟田张氏说正事,问家里人哪年哪月生,属啥的,在旗(满族)在民(汉族),最后说到田张氏的名字。她说,一辈子这么过来了,还另起什么名?办事人员说,上级有要求,每个人都要有名字,按娘家的姓说。我叫啥好呢?田张氏问自己。有人说,随便起个什么吧,人名就是个编号,上级找咱们的时候方便。卢林走也不是,留又尴尬,他这下可有了机会,突然冒出一句:干脆叫张桂芝得了。不知他用意何在,估计他也没什么用意,不过是没话找话顺嘴胡诌。刘福山说,哎,大妈,我大姐不是叫田桂芝吗?金兴宇说,田桂芝就田桂芝,张桂芝就张桂芝,反正不是一个姓。他已经把名字填在户口上,怕改起来麻烦。 办事人员走的时候,卢林就坡下驴说,我也走啊。金兴宇说,你就多呆一会吧。下屯人敦厚,既便是搞什么预谋也总要有个由头,不会故意去干那些捉奸、抓赃之类的事。几个办事人员(包括金兴宇)的预谋只是出于恶作剧,并无更深的恶意。金兴宇的话也半是揶愉半是嘲讽。可是,卢林却感觉金兴宇阴阳怪气、话外有音,郜仲勤目光有些暧昧,于是他的面色又红了一回。 3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卢林与田张氏的墙已经有了洞,便不止是透风 的问题。他二人已深陷情网,无力自拔,不能自律,意料之中的事正在水到渠成。 卢林终于熬不住了,从身后抱住田张氏,刮得青幽幽的脸贴上她的面颊。田张氏打了个激闪,但很快就进入角色了,肢体平静下来,心脏却仍然忙碌。卢林亲吻她的耳垂,右手依然紧抱着她,左手从她衣襟下伸进去,向上探,向上探,在乳团上驻扎下来,做轻柔的按摩。田张氏青春不在,此刻虽然激情荡漾,但还不至于不能自控,只是虚闭双眼,品味久违了的甜蜜。突然,卢林的手向下滑,她意识到卢林可能要做什么,几乎在她意识的同时,腰带解开了。恐惧像一只大蝎子猝不及防地蜇了她,她浑身一抖,喊道:干什么!卢林感觉梦中响了个炸雷,顿时不知如何是好。稍顷,他镇静下来,说,又没人来。她说,不行!但卢林并不因她的拒绝而怯步。她猛地摇了摇身体,挣开他,说,你再这样我喊人了!说话时,她拴起裤带。他呆住了,怔怔地望她。现在他已冲入纵深,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就是胜利,突不破便前功尽弃,一个胜,一个败,没有和棋。他生命中可以没有她,但不能没有女人,而她是具体的女人,她等同于女人,女人等同于她,他不能没有她。于是,他一个翻身下了地,扑通冲她跪下。他回忆和她往日的恩爱,诉说对她的思念,海誓山盟一定对她如何……她木然地坐在炕上,他的话几乎一句也没听进去,大半生的坎坎坷坷一股脑地闯入她的脑海,五味俱全,百感交集。她为田荣八次十月怀胎,抚育田荣4具骨血(其中一个丢失了,责任不在她),而田荣留给她的是苦辣酸咸,五味中还缺少一味——甜。所缺的一味,是眼前这个男人帮助填补的。她忽然发现,她生命中最重的那部分是田荣,她生命中最闪亮的那部分却是炕下的卢林。她麻木的躯体渐渐有了感觉,那种抽筋的感觉,那种触了电的感觉,似疼似痒似麻似酥的感觉。这种感觉的源头来自于脚。她便俯下脸,见他正抱着她的脚亲吻。 她身不由己地发出一声长叹,顿时满脸是泪。 卢林爬上坑,将她揽在怀里。她身软如泥,无力自控,只能听凭他的摆布。 卢林一心一意做爱,而她始终注视窗外,以防有人闯入,严格说来交接并没有什么质量,但是,对于他二人来讲,这次形式的意义远远大于内容的意义。再说,人在饥饿中有的吃就是质量。 田张氏拴了腰,穿鞋下地,抻了抻衣襟,取过梳子慢慢地拢头。 卢林说,我走吧。 田张氏说,秦老太太一般都在后半晌来。 4 锦水人钟情香瓜,不论穷富,还没听说哪个人哪年夏天没吃过香瓜。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
来源:中国哲士网
世界人物库,古今中外人物资料 李景田简介,介绍,生平事迹 图片照片
有关作品关东人家第七章详细资料
|
上一篇文章: 关东人家第六章 |
下一篇文章: 关东人家第八章 |
|
|
|